黑水沼澤比冰夢凝想象的更加險惡。
三天了,她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在這片死亡沼澤中艱難前行。每走一步,腐臭的泥漿都會試圖吞噬她的雙腿;每呼吸一次,空氣中彌漫的毒霧都會侵蝕她的肺部。若不是凝冰墜不斷釋放出純淨的寒氣為她淨化空氣,恐怕她早已倒下。
咳...咳咳...冰夢凝靠在一棵歪斜的枯樹上,咳出幾口帶著血絲的黑痰。她的衣衫早已破爛不堪,裸露的皮膚上布滿沼澤毒蟲叮咬的紅腫和水蛭吸血後的傷口。最嚴重的是後背那道風刃留下的傷痕,已經開始化膿,每動一下都像有烙鐵在皮膚上摩擦。
師父的洞府...應該就在這附近了...冰夢凝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眯起眼睛環顧四周。寒鬆子曾告訴她,黑水沼澤中心有座不起眼的小山丘,山腰處有個被幻陣遮掩的洞口。
沼澤濃霧中,隱約可見一個隆起的地形輪廓。冰夢凝強打精神,朝那個方向挪去。沒走幾步,她突然腳下一空,整個人陷入一片看似堅實實則暗藏殺機的浮泥中。
泥漿瞬間沒到腰部,冰夢凝拚命掙紮,卻越陷越深。胸前凝冰墜藍光大盛,周圍泥漿開始結冰,但速度太慢了,泥漿已經漫到胸口,壓迫得她呼吸困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光閃過,冰夢凝感覺有什麼東西纏住了她的手腕,隨後一股大力將她從泥潭中硬生生拽了出來。她摔在堅實的土地上,大口喘息著,抬頭看向救命恩人——然後僵住了。
那是一個美得不像凡人的女子。
女子一襲白衣勝雪,銀發如瀑,肌膚晶瑩得近乎透明,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睛——沒有瞳孔,隻有一片純淨的冰藍色,仿佛兩汪極地寒泉。她赤足站在沼澤汙濁的水麵上,卻纖塵不染,周身散發著淡淡的寒氣。
藍家的小丫頭,怎麼會如此狼狽?女子開口,聲音如冰晶碰撞般清脆冷冽。
冰夢凝警惕地後退半步:你是誰?怎麼知道我是藍家人?
女子沒有回答,目光落在冰夢凝胸前的凝冰墜上,冰藍色的眼眸閃過一絲波動。跟我來。她轉身走向濃霧深處,腳步所過之處,沼澤水麵瞬間凍結成冰。
冰夢凝猶豫片刻,跟了上去。她現在傷勢嚴重,獨自一人很難找到師父的洞府,而這神秘女子似乎對她沒有惡意——至少暫時沒有。
令冰夢凝驚訝的是,女子帶她去的地方正是她剛才看到的那座小山丘。女子在山腰處停下,纖手輕揮,一道如水波般的漣漪在空中蕩漾開來,露出一個隱蔽的洞口。
寒鬆子的洞府。女子淡淡道,不過他現在不在這裡。
冰夢凝心頭一緊:你怎麼知道師父?他去哪了?
風無痕把他關在風家的地牢裡。女子的話讓冰夢凝的心沉到穀底,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風家需要他的玄冰閣功法來破解寒玉礦脈最後的禁製。
冰夢凝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要去救他!
就憑你現在這樣?女子冷笑一聲,進去吧,洞府裡有寒鬆子留下的丹藥和物資。等你傷好了,我們再談。
洞府比想象中寬敞舒適,顯然寒鬆子在此隱居多年。冰夢凝找到了療傷丹藥,服下後盤膝調息。那神秘女子則站在洞口,望著沼澤濃霧出神,銀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
三天後,冰夢凝的傷勢好轉大半。這期間神秘女子一直守在洞府,偶爾出去片刻,回來時總會帶回一些靈果或清水。她很少說話,但冰夢凝能從她偶爾流露的眼神中看出一絲複雜的情緒——像是懷念,又像是哀傷。
你到底是誰?第四天清晨,冰夢凝終於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女子轉過身,冰藍色的眼眸直視冰夢凝:我叫雪清漪,是冰魂族最後的後裔之一。她頓了頓,至於為什麼幫你...因為你胸前的凝冰墜,本是我族聖物。
冰夢凝震驚地低頭看向凝冰墜:這明明是藍家祖傳的...
三千年前,藍家先祖藍玄與我族聖女相戀,聖女將族中聖物冰魂之心一分為二,一半留作族中傳承,一半贈予藍玄作為信物。雪清漪的聲音帶著遙遠的回響,你戴的凝冰墜,就是那半顆冰魂之心。
冰夢凝腦中一片混亂。藍家老祖留下的神識稱這墜子為凝冰墜,而雪清漪卻說它是冰魂之心...誰說的是真的?或者兩者都是?
你不信?雪清漪輕抬玉手,一道冰藍色光線從她指尖射出,沒入凝冰墜。墜子頓時光芒大盛,投射出一幅幅模糊的畫麵在空中——冰封的宮殿,銀發的族人,還有一場驚天大戰...
這...冰夢凝瞪大眼睛,那些畫麵讓她莫名心悸,仿佛有什麼深埋的記憶被喚醒了。
玄冰靈體並非藍家血脈變異,而是冰魂族血脈的顯現。雪清漪走近一步,伸手輕撫冰夢凝的臉頰,這個親昵的動作讓少女有些不適應,你的眼睛,和我族很像。
冰夢凝退後一步,搖頭道:不可能,我是藍家血脈,父母都是普通人,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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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親姓什麼?雪清漪突然問道。
柳...冰夢凝突然頓住了。她從未見過外祖父母,母親也很少提起娘家的事。
雪清漪露出一絲了然的神色:北域柳家,三百年前曾與我族通婚。看來冰魂血脈在你身上蘇醒了。她轉身走向洞口,跟我去玄冰淵吧,那裡有你需要的答案——和力量。
玄冰淵?冰夢凝想起藍玄老祖神識的指引,但師父的洞府...
寒鬆子暫時安全,而你需要變得更強才能救他。雪清漪的語氣不容置疑,玄冰淵是我族聖地,隻有擁有冰魂血脈的人才能進入核心區域。在那裡,你可以接受先祖傳承,真正覺醒玄冰靈體。
冰夢凝陷入沉思。雪清漪的話顛覆了她對自己身世的認知,但凝冰墜的反應和那些畫麵又似乎佐證了她的說法。更重要的是,她現在確實需要力量——足以對抗風家的力量。
好,我去。最終,冰夢凝下定決心。
雪清漪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微笑:明智的選擇。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出發。
冰夢凝將洞府中有用的物資收入寒鬆子留下的儲物袋——幾瓶丹藥、一些符籙、幾套換洗衣物和一本寒鬆子親筆注釋的《玄冰訣》基礎篇。臨走前,她在石桌上刻下一行字:師父,我去玄冰淵尋找力量,一定會回來救您。
離開洞府後,雪清漪取出一片晶瑩的雪花狀玉符捏碎,一道冰藍色光門憑空出現。玄冰淵的傳送符所剩無幾,這是最後幾枚之一。她拉著冰夢凝踏入光門,抓緊我。
天旋地轉的感覺再次襲來,當冰夢凝重新站穩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屏住了呼吸——
一座巨大的冰穀出現在麵前,兩側是高達千丈的冰崖,晶瑩剔透的冰層中似乎封印著無數遠古生物的影子。穀底矗立著一座完全由寒冰雕琢而成的宮殿,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最令人震撼的是天空——沒有太陽,卻有一道巨大的極光如天幕般籠罩整個冰穀,變幻著藍綠相間的瑰麗色彩。
歡迎來到玄冰淵,冰魂族最後的聖地。雪清漪的聲音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驕傲與哀傷。
冰夢凝說不出話來。這裡的寒氣遠超外界數十倍,普通人瞬間就會被凍成冰雕,但她卻感到無比舒適,全身毛孔都在貪婪地吸收著空氣中濃鬱的冰屬性靈氣。
走吧,傳承古殿在等你。雪清漪率先向冰穀走去。
隨著接近那座冰晶宮殿,冰夢凝胸前的凝冰墜越來越燙,最後竟然自動漂浮起來,發出一陣陣如同心跳般的脈動。宮殿大門上有一個雪花狀的凹槽,雪清漪示意冰夢凝取下墜子放上去。
當凝冰墜嵌入凹槽的瞬間,整座宮殿劇烈震動,大門上的冰晶紋路次第亮起,最終轟然開啟。一股古老而浩瀚的氣息從殿內湧出,冰夢凝仿佛聽到了無數人在耳畔低語,用的是她聽不懂卻莫名熟悉的語言。
進去吧。雪清漪站在門外,隻有冰魂血脈才能接受傳承考驗,我會在這裡等你。
冰夢凝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殿中。大門在她身後無聲關閉,殿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緊接著,四周牆壁上的冰晶一盞接一盞亮起,照亮了一條通往大殿深處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