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莓離去後，山穀間一時隻餘風聲。洛曦神色平靜，仿佛一切儘在預料之中；而一旁的冰芮卻仍處於震驚之中，遲遲未能回神。她望著冰夢凝，目光複雜——方才那一番恩威並施、懾服四將的手段，果決老練得幾乎不像她所認識的那個少女。恍惚間，她仿佛在冰夢凝挺立的背影中，窺見了一絲屬於帝王的凜然氣度。
冰夢凝自己亦在無聲喟歎。直至此刻，她才忽然覺得，林山所帶來的那段撕心裂肺的背叛與毀滅，似乎也不再那麼可恨。若非經曆那場徹底的重生，如今的她，或許仍是那個不諳世事、天真懵懂的公主。
那些曾經如噩夢般糾纏著她的殘破碎片與陌生記憶，如今竟成了她最珍貴的底蘊與依仗。已然蘇醒的異魂擁有近乎無限的潛力，她不再需要為前路的強弱而憂慮。
正因如此，她的野心，也如解開了枷鎖般悄然滋長。
修煉之人，豈能無野心、無欲望？
那不僅是身心深處的渴求，更是推動自己不斷突破極限、攀登巔峰的根本動力。而這，本就是“修心”路上無可回避的一環。
“想不到此次天寒山之行，收獲遠超預期。”冰夢凝輕聲感歎。四員虎將，再加一位三品煉藥師，她麾下的力量已在不知不覺間壯大了十倍有餘。
“你讓他們潛入雲州，是想……”洛曦望向她，眼中帶著詢問。就連她也漸漸看不透冰夢凝的布局，隻是聯想到半年後那場大賽，心中隱約有了猜測。
“沒錯。”冰夢凝微微一笑，並不點破。
兩人打著啞謎，一旁的冰芮聽得雲裡霧裡，忍不住蹙眉追問：“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凝兒，你現在連姑姑都要瞞著了？”
“好啦姑姑，”冰夢凝放軟語氣，輕聲道，“您就安心修煉我給您的那部傳承吧。將來北溟靈院若生變故，還需倚仗您之力周旋。”
“哼！”
冰芮撇過頭，看似氣惱地轉身離去，腳步卻並未走遠——那副賭氣模樣竟流露出幾分鮮見的嬌俏。冰夢凝心中莞爾，深知她絕不會真的一走了之。
待冰芮離開，冰夢凝忽然轉向洛曦，語氣認真：“方才我一戰四將……若與你全力相搏，能有幾分勝算？”
這一次，洛曦沒有猶豫。
“不能。”
她答得斬釘截鐵，反倒讓冰夢凝微微一怔——之前問及能否勝嗜血時，洛曦尚有一絲遲疑，此刻卻如此肯定。
“為何？”
“我若出手，必勝。”
洛曦語氣平靜，眸光澄澈如鏡，不見半分虛張聲勢。
“是嗎？”冰夢凝眼中戰意漸起，“那便比試一番。我也想知道，徹底放開束縛的你，究竟有多強。”
自複活以來，儘管她實力暴漲，卻始終覺得洛曦如隔迷霧，深不見底。
“幽香體的可怕，早已超出你目前的認知。”洛曦並未擺出迎戰姿態，隻輕聲反問，“你確定要看？”
“嗯。”
冰夢凝目光凝沉，周身靈力無聲彙聚，空氣中仿佛凝結出無形壁壘，風雪欲來。
“其實……我也一直想看看你全力爆發，能到何種程度。”
洛曦話音未落，人已翩然淩空。霎時間，她身後天象驟變，烏雲翻湧，雷霆隱現，道道電光撕裂天幕，竟泛出詭譎的七彩流光！
冰夢凝心頭驀地一緊——那雷暴中蘊藏的力量，已然超越了她對雷係功法的理解。
“既然你想看，我便不再瞞你。”
洛曦似下定了決心，可就在冰夢凝拔劍出鞘、冰雪護罩層層凝結的刹那，她卻忽然氣息一斂，漫天雷雲隨之消散。
“怎麼了？”冰夢凝怔然收勢。
“附近有人，實力不弱。”洛曦蹙眉望向遠處密林，低聲道，“而且我若徹底爆發，身體會暫時失控……怕收不住手，誤傷了你。”
兩人相視一眼，默契地止息了戰意，正準備動身返回冰王朝，一道虛幻的身影卻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前方山路之間。
來人裹在一襲寬大黑袍之中，不見實體，唯有縹緲的靈魂氣息氤氳流轉。
“還記得我麼，兩位小姑娘？”
滄桑而熟悉的嗓音悠然響起，冰夢凝腦海深處頓時浮現出血界崩碎前的一幕幕景象——
“九龍真人？！”
她脫口而出，難掩驚訝。雖看不清對方麵容，但那獨特的靈魂波動絕不會錯。
“你怎會在此？血界破碎之後，不是說你已經……”洛曦警惕地打量對方，眼中同樣寫滿不可置信。她們都以為九龍真人早已隨血界湮滅於虛無。
“我本就不屬於血界，”九龍真人的魂影在黑袍下微微搖曳，聲音平和，卻拋出石破天驚的一句，“我乃天寒山血靈所化。”
“天寒山的……血靈？”冰夢凝與洛曦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震驚與困惑，“難道這座山脈是活物？連流淌的鮮血都能誕生靈智？”
“暫且可以這般理解。待到時機成熟，你們自會明白。”九龍真人並未深入解釋，轉而道出來意，“待你們日後足夠強大，務必再來天寒山尋我。有要事相托。”
他微微抬手，兩截蒼白如玉的手指骨緩緩飄向冰夢凝與洛曦。指骨之上，還各套著一枚遍布古老紋路的空間戒指。
“吹響此骨，我自會出現。但切記——唯有當你們真正強大起來之時。”
說罷，黑袍輕蕩，魂影如霧散去，仿佛從未出現。
唯留兩人靜立風中，手持那截微涼指骨，望著其上沉寂的古戒，心中波瀾叢生。
天寒山的秘密，似乎遠比她們想象的更加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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