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泉宮平時也派人送公文給大理寺,這次,顧棠沒讓仆役去,而是隨口找了個理由親自前往。
清晨,京華的冬日已經沒有鳥雀啾鳴。她到大理寺屬衙送文書,驗過身份後暢通無阻地進了官署。
官署裡有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娘子接收公文,懶散地說了句“放這兒吧。”,見顧棠沒走,眼睛都不抬地道,“還有什麼事兒?”
“我想見一見大理寺丞唐大人。”顧棠客氣地說。
“哎唷,你走錯路了吧?大理寺是走不通關係的,唐大人更不會——”這年輕娘子是個從九品的大理寺錄事,屬性跟鄭寶女差不多,她說到一半抬頭,跟顧棠恰好對視。
顧棠長身玉立,神采英拔,一雙寒冬裡能把人筋骨都看軟了的墨眸。兩人就這麼對視了數息,這位錄事有點扛不住,顧左右道:“唐大人憑什麼見你,讓我怎麼稟報才是?”
顧棠道:“你便說是她老師的學生,也算半個同窗。勞煩。”
錄事娘子其實不信她是唐秀的同窗,但雙腿莫名其妙地動了起來。隨後,竟真有人請顧棠到內堂一見。
內堂裡燃著炭火,擺著一個漆金的熏籠,屋子裡滿是牡丹香氣。她解下屏風,在左側的案後見到了唐秀。
顧棠習慣性地先看一眼麵板,目光頃刻頓住。
【大理寺丞唐秀】
智力:70
武力:42
政治:93
統禦:70
魅力:65
技能:秉公雙刃(每當為國事秉公執法,導致欠恩失義時,政治+3,魅力1,壽命1,已生效四次。)
介紹:太初十六年進士出身,二甲第五名,先後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任職,無黨無派。
這個高達93的政治先不談……壽命是個什麼數值?顧棠忍不住看了一眼視線右下角灰蒙蒙的幾個圖標,圖標被鎖著,看不清到底是什麼功能。
難道壽命是隱藏屬性?她還沒解鎖?
顧棠怔愣的這幾秒,唐秀已經放下筆杆,主動開口道:“顧女史摒棄前嫌,竟願意自稱為我的同窗,真是讓唐某意外。”
唐秀的座師也是顧玉成,但她卻從一開始就沒有親近這位主考官。
“唐大人。”顧棠拱手行禮,開門見山道,“我是為家姐之事而來。”
唐秀上下掃視了一遍她身上的服色。三泉宮的待詔女史,收受檢查內外的奏折和申訴公文,自然也有資格看她們的奏章。她道:“如果是求情,讓我跟刑部周旋,那大可不必。我不是為了彆的,隻單單是因為證據的確不足。”
顧棠道:“我知道。”
“你知道?”唐秀反問,“二娘子憑什麼知道?難道忘了老太師被參倒,如今卸職軟禁,也有我一份功勞?”
她說“功勞”這兩個字時冷冷的,不像真覺得自己有功。
顧棠說:“唐大人自有道理,隻對得起自己的心和身上這身官服就是了。”
唐秀直勾勾地盯著她,半晌道:“顧女史不曾出仕,我也無需向你解釋。這次我隻告訴你,顧梅一案會明發三法司共審,至於範北芳範大人手裡的證據……那多是跟幽州的地方公署串通偽造,其中的日期、地點、多有矯飾。”
她明明一臉很想解釋的樣子,但居然忍住了辯白的欲望。顧棠同樣審視著唐秀的表情,繼續聽了下去。
“幽州從上到下都是康王殿下的人,誰都插不進去手,除了範北芳親自下令,很難以彆的辦法從她們身上得到實證。所以就算有疑點,我也沒有證據證明,這是串供誣告。”唐秀按了按書案邊緣,道,“三法司共審已經是爭取後的結果,雖有機會將她的罪名改一改,但……阻力很大,二娘子也著實不必抱什麼希望。”
顧棠又行了一禮,道:“我明白了,多謝唐大人秉公辦理。”
她隻這一句話,隨即便沒多懇求什麼,掉頭就走。反而是唐秀叫住她:“顧女史!”
顧棠停步。
唐秀問:“你就一句也不多說了麼?”
顧棠思索道:“三法司共審之前,若是能有什麼證據洗清罪名,大人願不願意為家姐據理力爭。”
唐秀沉沉地吐出一口氣,道:“為清白之士洗清冤屈,固所願也。”
顧棠忽然知道她為什麼每次技能觸發一次,就會扣一點壽命了。唐秀為了心中的某種正義而愧對親朋師友,被咒罵“無情無義”時,一定有無數的自證和辯白藏在腹中。
但她不能說,說了也無人明白。
顧棠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離開內堂,出來時,望見官署的院裡落了一層薄薄的小雪。
她係好披風出去,在薄雪上踩了幾個腳印,才到大理寺門口,猛地跟一行人撞了正麵。
顧棠本想躲,卻在前呼後擁的幾十號人之中,一眼見到了騎在馬上的青年女人,身著墨狐裘,佩劍。
那雙細長的丹鳳眼也倏地鎖定了她。
是康王殿下,蕭延徽。
真是冤家路窄。
顧棠在心中歎了口氣,知道躲也無用,步出了大理寺官署的門檻。
她才邁了一步,蕭延徽便命令周圍的人讓開退後,隨即縱馬奔來,一眨眼就把顧棠堵在了門口。
顧棠於是行禮:“見過康王殿下。”
她說得很平靜,心都沒多跳一下,就像在跟平平無奇的某個官員、打一個平平無奇的招呼。
蕭延徽冷冷地看著她,那雙眼睛微微眯起來,像一條蛇:“你到三泉宮去了?”
這事明擺著,還有什麼質疑的?顧棠抬手摸了摸這匹白馬,蕭延徽身下這匹神駿,就是顧棠昔日所乘打馬遊街的“追雲踏雪”,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
追雲踏雪低首任由顧棠撫摸,親昵地咕嚕一聲。
蕭延徽臉色陰沉沉的,抬手用鞭子抽下去。白馬後退了半步。
顧棠微微有些心疼,看向她道:“是。有什麼氣犯不著跟它生,這麼冷的天,地上都是雪,它都沒一步不穩,還好好地讓你乘著,難道還有什麼不順心的?”
蕭延徽翻身下馬,一把抓住顧棠的手臂:“你倒是心疼起一個畜生來了。”
她一下馬,數據麵板便清晰地浮現在顧棠麵前。
【四皇女蕭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