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路漫漫伴你闖,帶一身膽色與熱腸~~~嘎~~~”
一位二十出頭的清瘦麻衣青年,正躺在亂墳堆的草叢裡高歌一曲,突然被一句陰森森的話驚的戛然而止。
“一堆鬼在伴你闖呢!”
墳後伸出一個頭發如雜草的腦袋,滿臉褶皺如樹皮的破舊青衫老者。
“唱給鬼聽嗎?趕緊的乾活,府衙又送來一具屍體,你守夜。”
老者那漏風的臭嘴差點懟到青年的臉上。
青年一陣惡心,推開那湊過來的雜?腦袋:
“老酒頭,把你嘴扔遠點,口臭都快把墳頭草熏死了。”
“桀桀桀……”老酒頭不自知,陰森森地說道:
“我看過那具屍體,老慘了,舌頭伸出兩尺長呢,塞都塞不回去。眼珠子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啊!”
“我走了,城裡老張頭今日過壽,陪他飲酒,今晚就不回了。”
老酒頭嘿嘿一笑,瀟灑離去。
此處是雲州城的一個陵園,名叫西山陵園,距離雲州城以西約摸十三四裡處,整個西山都劃歸陵園。
所謂西山,實則一個僅百來米高的山頭,荒草密布,雜樹叢生,又有許多亂石。因其太過荒涼,官府就征用過來當作埋屍之地,故稱西山陵園。
但雲州城裡人都習慣叫它亂葬崗,西山陵園就是官方名稱。
西山陵園是官府的一個免費民生機構,安葬各種客死、慘死、冤死、窮死等等無人領取的屍身,皆葬於此處,免得死者曝屍荒野,有損官府顏麵。順帶讓死者歸土安息,留最後一絲尊重與體麵。
此地所葬之者皆不祥而死,是為凶地。即便雲州城裡最底層的百姓,但凡不是身陷絕望的人家,也不會將亡親葬至此處。
守陵人的駐地,位於西山的東邊山下腳下,離官道約摸半裡地,有一條可通行馬車的小道相連,方便運輸屍體。駐地的全部固定資產,其實就是西山腳下的兩間破茅草屋與一個停屍棚,外加一個掛在停屍棚一側的招牌“西山陵園”。
駐地北側邊上有幾棵上了年紀的老槐樹與數叢竹林。再往前走十來步,便是一條寬約三五丈許的小河流。河流清澈,水深一兩米,兩岸與河底皆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石頭。
老酒頭對小河流沒興趣。他整日就喜歡坐在老槐樹下的舊竹椅上,發呆喝酒,或者喝酒發呆。隻有屍體送過來,他才動一下,扛到山上隨便刨個坑埋了。
一年前,老酒頭在上山刨坑埋屍的時候,發現了這個當時昏迷不醒、一身光溜溜的青年。
青年不知何處人氏,一臉茫然,沒有去處。老酒頭認為這個傻小子與他有緣,強收其為徒,又按了手印,成為一名新守陵人。
當然,老酒頭那所謂的“有緣”,主要是“緣於”這傻小子整日的胡言亂語,說些不著邊際不明其意的話,什麼藍星、電腦、碼農等等,啥子意思?肯定腦子壞了,不好使。
腦子壞了好啊,又年輕!天生的守陵人啊。這是老天眷顧我老酒頭,給我老酒頭的賞賜!每每回想起此事,老酒頭便充滿了笑意。
這年頭,大餘朝才立朝不足七十年,老百姓日子過得雖是苦點但也還行,隻要有手有腳,都能混口飯吃,因而沒人願意做與死人為伴的守陵人。
特彆是西山陵園這種大凶不祥之地的守陵人,更是避之不及,腦子有泡才會去。即便是官家飯鐵飯碗,那也是免談。
故而這個亂墳堆裡撿的年輕傻小子,成為老酒頭的徒弟。
一頓忽悠加恩威並施之後,年輕傻小子在老酒頭的指引下,成了西山陵園守陵人,也成了他的徒弟。
所謂徒弟,這個時代其實與兒子沒什麼區彆。老酒頭六十好幾了,這年頭雖算是長壽了,卻也沒幾年可活了,得找個可以養老送終之人,順便接班守陵之任。
麻衣青年就這樣迷迷糊糊就成了一個守陵人,成了老酒頭的徒弟。但他從來不喊老酒頭師父,隻是老酒頭老酒頭的喊個不停。
但老酒頭不和一個傻子計較,依舊笑嗬嗬。
麻衣青年名喚段恒生,藍星21世紀人士,在一個手工作坊般的初創小公司裡做碼農兼業務員,深夜敲完代碼準備第二天出差,結果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被一輛出租車撞飛,醒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
段恒生來到了這個世界一年,略微迷茫了幾日之後,便開始了扛屍挖坑,埋屍舔土的守陵人生涯。
平日無事,段恒生受不了老酒頭的躺平人生,便開始作妖:
在停屍棚與各種屍體為友,稱兄道弟,吹牛胡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