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吃飽喝足的段恒生，回到了停屍棚，將自己的草席鋪開，與那腦洞有些大的寡婦屍體並排而躺。
女屍沉默。
段恒生也沉默。
女屍沉默，是因為她確實說不話來，段恒生沉默，是因為他沒有人可以說話。
好吧，以上都是廢話。
段恒生其實是可以找人說話的。他的頭往女屍那頭一偏，咧嘴一笑，說道，“這位死鬼姐姐，你咋死得這麼醜？”
“你說你大晚上不好好待在家裡，出去玩摔跤？還摔得這麼有創意，腦洞大開啊你！
女屍自然毫無反應，隻有那個陰森森的腦洞無聲地對著他。
“沒勁！”段恒生自討沒趣，翻了個白眼，“跟你聊天還不如跟鐵柱那傻狗痛快！”他想起小狗崽子不由得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又斂去。
老和尚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步便宜這貨的影響，竟然迷戀上的農活，丟下做和尚的本業不乾了，一天到晚泡在地裡瞎折騰。段恒生搖了搖頭，算了，反正沒事，不如也給女屍念個往生經，就當是練習了，以後好忽悠人。何況，畢竟是自己的客戶，念個經超度也是應當的哈。
想到此處，他便坐了起來，學著老和尚念起了往生經。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段恒生雖然念得一本正經，但毫無虔誠可言。那骨碌碌轉動的眼睛怎麼看都像一個隨時準備逃課的孩子。然而就在他不經意間，將一絲自身功法運轉時自然帶出的那微不可察的度化之意隨著音調散發出去時，異變陡生！
嗡！一聲輕微卻直刺靈魂的顫鳴突兀地響起！
段恒生猛地睜開眼，隻見女屍鐘盧氏額頭那個血洞深處，一縷極其淡薄近乎透明的黑煙猛地竄了出來！這黑煙並非實質，卻帶著一股陰冷、邪惡、暴戾的氣息，仿佛凝聚了世間最深的惡意。
它出現的瞬間，停屍棚內的溫度驟然下降，殘燭的火苗瘋狂搖曳，幾乎熄滅。段恒生甚至能聽到空氣中凝結出細微冰晶的哢哢聲。
那黑煙如同擁有生命和意識，對段恒生那夾雜著度化之意產生了劇烈的排斥和憤怒。它如同一條發現獵物的毒蛇，在空中猛地一扭，化作一道黑色閃電，直撲段恒生麵門。
快！快得超出了段恒生的反應極限！
他隻覺得一股凍徹靈魂的寒意瞬間籠罩全身，眼前一黑，仿佛整個天地都被那縷黑煙所吞噬！那黑煙無視了他的肉體防禦，直接鑽向他的眉心識海。
臥槽！段恒生隻來得及在心底爆出一句粗口，便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投入了萬年冰窟，又像是被無數根燒紅的鐵針狠狠穿刺。劇痛並非來自肉體，而是直接作用於他的靈魂本源。
他的思維瞬間凍結，身體僵硬，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感受著那陰邪的力量瘋狂侵蝕他的意識，吞噬他的生機。
要死了，要死了！
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幾乎停滯的思維中。他從未感覺死亡如此之近，這黑煙的力量層次極高，遠超他之前遇到的任何對手，它目的明確，就是要徹底泯滅他的魂魄！就在段恒生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沒，感覺身體機能開始飛速消散。
叮！一聲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他靈魂深處的清鳴驟然響起。一直沉寂無聲，隻有在度化冤魂時才偶爾活躍一下的係統，此刻像是被觸動了最核心的防禦機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起來！
一股溫暖浩瀚且充滿無限生機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從他靈魂最深處奔湧而出。這股力量純淨而強大，瞬間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滋啦！仿佛燒紅的烙鐵燙進了冰水，段恒生的識海中發出了劇烈且無形的交鋒聲！那縷入侵的陰邪黑煙，在這股突如其來的係統力量麵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它那足以瞬間泯滅先天大宗師魂魄的邪惡力量，被係統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勢包裹分解！
段恒生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哇地噴出一口漆黑如墨散發著惡臭的淤血。這口淤血落在地上，竟將泥土都腐蝕出了一小坑，冒出縷縷青煙。
隨著這口淤血的噴出，那侵蝕靈魂的劇痛和冰冷感如潮水般退去，係統的暖流迅速修複著他受損的魂魄和身體機能。那種從地獄瞬間被拉回人間的強烈反差，讓他渾身脫力，大汗淋漓，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癱在草席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胸膛。
“我勒個去，這特麼的是什麼鬼東西？！”段恒生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驚悸，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身旁那具女屍，額頭上的血洞似乎比之前更黑了一些。
這絕不是什麼意外摔死！這女人屍體裡，被人種下了極其惡毒的東西！那黑煙，分明是一種針對魂魄的恐怖陷阱！若非他有係統這個bug級彆的開掛底牌，剛才那一下偷襲，他就算有十條命也死透了！
幸虧老和尚突然迷戀起了農活，今天下午拒絕了他的邀請，沒有給女屍做法事，不然一百個老和尚也嘎了！段恒生暗自慶幸，這老和尚真是命大啊，一次高冷的拒絕，竟然意外地逃過了一劫，也不知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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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恒生擦掉了頭上的冷汗，小心臟還是撲通撲通地狂跳不停。
到底是誰？！他們送來這具屍體，是真的巧合，還是有意為之？是針對我，還是針對老和尚？或者，一石二鳥？段恒生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背後驚出的冷汗被夜風一吹，涼颼颼的，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係統力量的餘溫仍在四肢百骸間流轉，修複著那黑煙帶來的肉眼不可見的創傷。段恒生癱坐在草席上，喘了好一會兒，狂跳的心臟才漸漸平複下來。
“統子兄，謝了！”段恒生在心中默念，第一次對這高冷無比、甚至比步便宜還貪財的度化係統產生了由衷的感激。如果沒有係統，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甚至可能連屍體都留不下，魂魄都被那黑煙吞噬殆儘了！
此刻，停屍棚內那股陰冷邪惡的氣息已然消失，殘燭的火苗恢複了平穩的跳動，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生死一象從未發生過。
心情平複下來之後，段恒生仔細回想，那縷黑煙被係統磨滅的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一種類似尖叫的無形波動消散在空氣中，充滿了不甘與怨毒。但地上那灘腐蝕泥土的黑血，以及體內尚存的虛弱感，無不在提醒段恒生，他剛剛在鬼門關前結結實實地溜達了一圈。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再次落在鐘盧氏的屍體上，變得銳利如鷹隼。這女人，是關鍵！
陵園的夜，更深了。
遠處的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停屍棚內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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