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那笨拙的抱拳姿勢，配上他那完美無瑕卻空洞懵懂的麵容，以及那一聲毫無情緒起伏、隻是單純模仿發音的“為什麼”，構成了一幅極其詭異荒誕的畫麵。
廣場之上，空氣仿佛凝固了。
三位執事麵麵相覷，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與不解。劉雲執事眉頭緊鎖，再次仔細打量啟。此子容貌氣質絕非凡俗，肉身更似蘊藏恐怖偉力，但言行舉止卻如同初生嬰孩，不諳世事，甚至連最基本的溝通都成問題。
“為什麼？”他到底在問什麼？是問我們為何包圍他？還是問彆的？亦或……這隻是他無意識的囈語？
劉雲執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種種猜測，嘗試用更簡單直接的方式溝通：“道友，你可是誤入此地？是否需要幫助？”他儘量放緩語速，甚至配合著簡單的手勢，指向周圍的建築和天空，示意“此地”、“外來”。
啟的目光跟隨著劉雲執事的手勢移動，看了看周圍的樓閣，又抬頭看了看藍天白雲。那些景象再次湧入他的感知，但他依舊無法理解“青嵐宗”、“誤入”、“幫助”這些概念。
他隻是覺得，這個“東西”發出的波動，比之前那些弱小“東西”的更複雜一些，指向性也更明確一些。他似乎能模糊感覺到對方試圖在向他傳遞某種信息，但信息的內容如同一堆雜亂無章的碎片，無法拚湊出意義。
他再次眨了眨純淨的眼睛，看著劉雲執事，然後緩緩地、抬起手指，先是指了指自己剛才站立的位置——那裡還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空間波動痕跡，然後又指了指腳下的青石板，最後再次看向劉雲，發出了那個簡單的波動：
“……這裡？”
他的意思是：我從那裡，到了這裡？為什麼？
這一次，他的意念傳遞比之前清晰了微不足道的一絲，至少將“位置變化”這個核心疑問表達了出來。
劉雲執事身為金丹修士，靈覺敏銳，隱隱捕捉到了這絲意念，頓時心中一動！
空間波動？難道此子是通過某種遠距離傳送意外落到此地的？是了！方才那異常微弱的空間波動痕跡！若是如此，他這般懵懂狀態，以及強大的肉身，或許就說得通了！定是傳送出了岔子，損傷了神魂靈智，隻留下了本能和強橫體魄！
許多關於古傳送陣事故、大能閉關走火入魔變得癡傻的傳說瞬間湧入劉雲的腦海。他自覺找到了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緊繃的心神不由得稍稍放鬆了一些。
若隻是意外傳送至此，而非刻意闖入尋釁，那事情就好辦多了。畢竟一個癡傻的、但實力莫測的高手，與其交惡，不如結個善緣。
劉雲臉上的神色緩和了不少，甚至露出一絲自以為和善的笑容：“原來道友是遭遇了意外，傳送至此。此地乃是南域滄瀾江下遊，青嵐山，我青嵐宗的外門演武廣場。道友放心，我青嵐宗乃名門正派，絕不會趁人之危。不知道友可還記得來自何方？宗門名號？或是家族姓氏？我等或許可助道友聯係親友。”
他一邊說，一邊對身旁那位女執事使了個眼色。女執事會意，悄悄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件寬大的青色備用道袍，緩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儘量不引起誤會地遞向啟，柔聲道：“道友先披上這件衣服吧，山中風大。”
她的動作很慢，眼神示意著道袍，又指了指啟赤裸的身體。
啟的目光被那件遞過來的青色道袍吸引。這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材質奇異布料），有袖子，有開口，顏色單一。他好奇地看著，沒有立刻去接。
他又聽到劉雲說了一長串複雜的波動，其中似乎夾雜著“地方”、“名字”、“幫助”等重複的碎片，但他依舊無法理解。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從道袍上移開，落在了周圍那些依舊保持著警惕、手持兵器、身上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弟子身上。那些兵器的金屬光澤，那些能量波動的起伏，似乎比那件道袍和複雜的話語更有趣。
他忽然伸出手指，指向一名弟子手中緊握的、閃爍著淡金色靈光的長劍，再次發出疑問：
“……為什麼？”為什麼它亮著？）
接著，不等眾人反應，他又指向另一名弟子體內運轉的、引起周圍靈氣輕微漣漪的真氣：
“……為什麼？”為什麼能量在動？）
然後，是遠處樹上鳴叫的一隻翠羽小鳥：
“……為什麼？”為什麼它會發出這種波動？）
再然後，是高懸於天空的太陽：
“……為什麼？”為什麼它會發光發熱？）
……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指向廣場上一切他感到新奇不解的事物。聲音依舊平淡空洞，但那雙純淨眼眸中的好奇之色卻漸漸濃了一絲。他仿佛一個剛剛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嬰兒，對一切都充滿了最原始的探究欲。
然而，他這突如其來的、連珠炮似的“為什麼”，卻讓剛剛覺得找到合理解釋的劉雲執事和眾弟子再次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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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又是什麼情況？
不是剛才還在問傳送的事情嗎？怎麼轉眼就開始問起長劍、真氣、小鳥、太陽了？！
而且問的都是些什麼問題？！為什麼亮？為什麼動？為什麼叫？為什麼發光？
這根本不是失憶或者神魂受損那麼簡單了吧？！這根本就是……完全沒有常識！如同一張白紙！
劉雲執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額頭隱隱有冷汗滲出。他發現自己可能完全想錯了。此子的狀態，恐怕比他想象的最壞情況還要詭異！
那名女執事遞出道袍的手也僵在了半空，遞出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表情尷尬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