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如冰冷的鐵箍,死死扼住了每個人的咽喉。石像鬼藤那無數慘白的光芒,如同地獄睜開的眼眸,貪婪地鎖定著圈內鮮活的生靈與靈力。更粗壯的藤蔓如同蓄勢待發的巨蟒,鱗甲般的表皮在幽暗光線下泛著岩石般的冷硬光澤,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死寂與殺機。
趙莽虎目圓睜,巨斧橫在胸前,肌肉因極度緊繃而微微顫抖,靈力近乎枯竭。吳銘臉色煞白,手中捏著的最後幾張符籙靈光黯淡,布陣的陣盤也已布滿裂紋。柳依依將背上的啟護得更緊,發髻間的淨世靈曇似乎也感應到終極危機,光芒內斂,仿佛在積蓄最後的力量。林風長劍低垂,劍尖卻在微微震顫,並非恐懼,而是力量透支後的虛脫,他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數念頭,卻找不到一絲破局的曙光。
玄璣真人喟然長歎,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似乎準備動用某種損傷根基的秘法,做最後一搏。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念俱灰之際——
“嗡——”
一聲清越悠揚的劍鳴,毫無征兆地自幽暗洞穴的深處響起!
這劍鳴初時細微,如雛鳳初啼,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瞬間蓋過了所有藤蔓蠕動的窸窣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劍鳴聲過處,那原本狂暴洶湧、即將發動總攻的石像鬼藤群,竟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動作齊齊一滯!那些慘白的光芒也劇烈地閃爍起來,流露出一種源自本能的、深刻的恐懼!
緊接著,一道煌煌如日月的純白劍光,自黑暗深處亮起!
那劍光並不如何熾烈奪目,卻純粹到了極致,淩厲到了極致。它仿佛不是光,而是凝聚成實質的“斬斷”法則本身!劍光所過之處,空間似乎都被無聲地切開,那些堅硬逾鐵、能吞噬靈力的石像鬼藤,如同熱刀下的牛油,連掙紮都來不及,便寸寸斷裂,化作漫天飛灰!
劍光並非一道,而是如同擁有靈性般,在空中一化為十,十化為百,化作一片絢爛而致命的劍雨風暴,精準地覆蓋向那些氣息最強、最為粗壯的石像鬼藤主體!
嗤嗤嗤嗤——!
密集的切割聲如同雨打芭蕉,卻又帶著令人心悸的毀滅韻律。劍光過處,藤蔓崩碎,慘白光芒湮滅。原本如同死亡叢林般密集的藤蔓區域,竟在短短兩三息之內,被硬生生清空出了一大片!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林風等人目瞪口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劍光斂去,一道頎長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那片被清空的區域中央。
來人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衫,身形挺拔如鬆,麵容普通,看上去約莫三十許人,眼神卻如同古井深潭,蘊藏著曆經滄桑的平靜與深邃。他手中握著一柄連鞘長劍,劍鞘古樸,沒有任何花紋裝飾,剛才那驚世駭俗的劍光,似乎就是由此劍發出。他周身氣息含而不露,但僅僅是站在那裡,就給人一種仿佛與周圍天地融為一體的錯覺,又像是一柄收入匣中的絕世神兵,雖未出鞘,鋒芒已足以懾服萬靈。
“元…元嬰劍修!”玄璣真人瞳孔驟縮,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震撼。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那內斂到極致的氣息之下,是何等精純磅礴的劍元,其淩厲程度,遠超他見過的任何同階修士,絕對是劍道一途走到了極深境界的存在!
那青衫劍修目光平淡地掃過狼藉的戰場,最後落在嚴陣以待、滿身狼狽的林風一行人身上,尤其是在柳依依背上昏迷的啟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但很快便消失不見。
“此地非久留之地,石像鬼藤母體未損,片刻即會複蘇。”青衫劍修開口,聲音如其人般平淡,卻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隨我來。”
說罷,他竟不再多看眾人一眼,轉身便朝著洞穴深處另一個方向走去,步伐看似不快,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數丈之外,縮地成寸。
林風與玄璣真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斷。此人修為深不可測,若真有惡意,剛才根本無需出手,他們早已葬身藤海。眼下彆無選擇,唯有相信。
“跟上!”林風低喝一聲,眾人立刻提振精神,緊隨其後。
那青衫劍修對這片地下洞穴複雜的環境似乎極為熟悉,帶著他們在縱橫交錯的岔路和暗河中穿梭,往往在看似絕路之處,隨手一劍劃開岩壁或斬斷攔路禁製,便顯露出新的通道。他的劍,似乎不僅能斬滅生機,也能於絕境中開辟生路。
沿途,他們再未遇到任何石像鬼藤或其他妖物的襲擊,仿佛所有的危險都被那道青衫身影無形中驅散了。
約莫一炷香後,前方出現了一絲微弱的天光。劍修引著他們穿過一道狹窄的裂縫,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已然離開了那壓抑恐怖的地下世界,置身於一個隱蔽的山穀之中。穀內綠意盎然,靈氣充沛,與外界千嶺山脈的險惡環境截然不同。一條清澈的溪流潺潺流過,鳥語花香,宛若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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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眾人才真正鬆了一口氣,劫後餘生的虛脫感湧上心頭。
林風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對著那青衫劍修鄭重躬身一禮:“晚輩青嵐宗林風,攜師弟師妹,多謝前輩救命之恩!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晚輩等必當銘記於心,他日定當報答!”
趙莽、吳銘、柳依依也連忙躬身行禮,連玄璣真人也微微頷首致意。
青衫劍修轉過身,目光再次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林風身上,淡淡道:“姓名不過代號,喚我‘雲無心’即可。”他的目光隨即轉向柳依依背上的啟,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此子……狀態奇特。肉身亙古難傷,靈台卻沉寂如淵,更有聖物護持。方才那石像鬼藤的異狀,可是因他而起?”
林風心中一震,沒想到對方眼光如此毒辣,一眼便看出了啟的非凡,甚至可能察覺到了啟昏迷前那微弱的異動。他不敢隱瞞,但也未全盤托出,謹慎答道:“雲前輩明鑒,啟師弟身具異稟,之前為對抗強敵消耗過度,故而昏迷。至於石像鬼藤……晚輩等亦不明所以。”
雲無心點了點頭,並未深究,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他目光悠遠地看向山穀之外,那片被瘴氣籠罩的千嶺山脈深處,語氣依舊平淡:“你們欲往何處?”
林風略一沉吟,想到對方救命之恩,且似乎對隕星山墟有所了解,便據實相告:“不瞞前輩,我等欲前往東南方向的‘隕星山墟’。”
“隕星山墟……”雲無心低聲重複了一遍,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神色,似是追憶,又似是忌憚,“那裡,如今已是風雲彙聚,龍蛇混雜。星隕閣的人,活動頻繁。”
他頓了頓,看向林風,“你們修為尚可,但帶著這樣一個狀態奇特的孩子,前往那裡,與送死無異。”
林風臉上泛起一絲苦澀:“前輩所言極是,但……我等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雲無心沉默片刻,忽然道:“從此穀向東,沿‘一線天’險徑而行,三日路程,可見一廢棄古驛站。從驛站地下暗道,可直通隕星山墟外圍‘碎星荒原’,能避開七成以上的明麵關卡與險地。這是最‘安全’的路徑。”
他竟直接指明了一條更為具體的捷徑!
林風等人聞言,又驚又喜,連忙再次拜謝。
雲無心擺了擺手:“不必謝我。指路,隻因不願見那孩子夭折於途中。”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啟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審視,“他的身上,有‘故人’的氣息,也有……‘災劫’的引子。好自為之。”
說完,他竟不再停留,青衫微動,身形已如青煙般消散在山穀的薄霧之中,來得突然,去得灑脫,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山穀中,隻剩下林風一行人,麵麵相覷,心中充滿了對這位神秘劍修“雲無心”的感激與好奇,更對前路充滿了更加沉重的思量。
“故人?災劫?”林風喃喃自語,看向依舊沉睡的啟,隻覺得籠罩在少年身上的迷霧,似乎更加濃鬱了。
而此刻,無人察覺,啟那沉寂的識海星圖中,代表著他最初那塊“暗金碎片”的光點,在雲無心離開後,極其微弱地、持續地閃爍了一下,仿佛在與某種遙遠的存在,進行著無聲的共鳴。
第10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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