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如同腐毒水澤本身冰冷粘稠的汙水,瞬間淹沒了每個人的心臟。
前路,被重新合攏的、色彩斑斕致命的毒霧封堵;後路,是無數陷入瘋狂、散發著元嬰乃至化神氣息的沼澤怪物組成的毀滅潮汐;腳下,墨羽以無上法力開辟的通道正在劇烈波動,邊緣開始模糊、崩潰。而這一切災難的源頭,竟是昏迷中啟無意識散逸出的那一縷微弱的秩序波動——在這片被噬界之力徹底玷汙的土地上,這縷波動如同黑夜中的火炬,吸引了所有飛蛾,不,是吸引了所有擇人而噬的凶獸!
“吼——!”
“嘶嘎——!”
各種各樣的、扭曲而充滿惡意的咆哮、嘶鳴、精神衝擊,如同海嘯般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水澤炸開,無數形態猙獰的怪物破水而出,有的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腐爛水蠆,振動著布滿孔洞的翅膜,噴灑著腥臭的毒液;有的則是無數慘白手臂糾纏而成的巨大聚合體,揮舞著利爪,發出攝魂魔音;更有潛藏於淤泥深處的龐然大物緩緩抬升,僅僅顯露出的背脊就如同一座移動的小島,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化神威壓!
它們的目標空前一致——懸浮在墨羽身旁,那個散發著讓它們本能憎惡與渴望吞噬氣息的源頭,啟!
“護住啟師弟!”林風目眥欲裂,嘶聲怒吼,不顧一切地催動枯竭的劍元,黯淡的青色劍罡如同風中殘燭,卻依舊倔強地斬向最先撲來的幾頭飛行毒物。劍罡掠過,勉強將其中兩頭斬成兩截,毒液潑灑,腐蝕得他護體靈光滋滋作響,但他身形踉蹌,已是強弩之末。
趙莽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無法動用雙臂,便猛地一跺腳,整個人的氣血如同烘爐般燃燒起來,古銅色的肌膚下仿佛有岩漿流動!他竟是以燃燒本命精血為代價,強行激發殘存的力量,化作一尊人形凶器,合身撞向一頭從側麵水澤中撲出的、形似多頭蛇怪的元嬰中期怪物!
“嘭!!”
血肉橫飛!趙莽以肩胛骨碎裂為代價,硬生生將那怪物的一個頭顱撞得爆碎,但他自己也被巨大的反震力掀飛,口中鮮血狂噴,重重砸在劇烈晃動的通道光壁上,氣息瞬間萎靡下去。
柳依依笛音已亂,麵對這鋪天蓋地的精神衝擊與物理攻擊,她那安撫人心的音律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她隻能將玉笛橫在身前,綻放出最後的靈光,形成一層薄薄的音障,試圖為啟和墨羽抵擋部分來自空中的毒液與精神穿刺,但音障在無數攻擊下如同泡沫般迅速破碎,她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而墨羽,承受著最大的壓力。他不僅要維持即將崩潰的通道,抵擋前方合攏的毒霧,更要麵對那從水澤深處蘇醒的、鎖定啟的化神存在!他依舊站立在原地,灰袍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獵獵作響,麵色凝重如鐵。雙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彈動,一道道混沌灰的“歸元”光束如同精準的手術刀,不斷點出。
每一指點出,便有一頭衝在最前方的元嬰期怪物動作驟然停滯,其核心的汙穢能量被瞬間“歸元”湮滅,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去骨架般軟倒、沉沒。他點殺的速度極快,瞬息間便有七八頭元嬰怪物斃命,硬生生在瘋狂的怪潮中清出了一小片空白地帶。
但這隻是杯水車薪!怪物的數量太多了,而且,那真正的威脅,已然降臨!
“咕……咚……”
一聲仿佛來自九幽地獄、沉重到讓整個水澤都隨之共振的心跳聲,自水澤最深處傳來。緊接著,眾人腳下的水麵猛地向上凸起,一個龐大到無法形容的陰影,緩緩浮出水麵!
那是一隻……眼睛!
一隻幾乎占據了整個水澤中央區域的、巨大的、豎立的、猩紅色的眼睛!眼白布滿了扭曲蠕動的黑色血絲,瞳孔則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連接著歸墟的入口。僅僅是凝視著這隻眼睛,林風、趙莽、柳依依便感到神魂都要被吸攝進去,意識一片空白,連恐懼都仿佛被凍結!
腐淵之瞳!這腐淵沼界被侵蝕後誕生的、介於生靈與法則現象之間的恐怖存在,其氣息,赫然達到了化神後期!它便是這片水澤,這片沼澤,乃至這小半個腐淵沼界的意誌體現!
巨瞳緩緩轉動,最終,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瞳孔,無視了所有掙紮的螻蟻,牢牢鎖定了墨羽……以及他身邊昏迷的啟。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極致汙穢、墮落、死寂與貪婪的意誌,如同億萬鈞重的冰山,轟然壓向墨羽!這是領域的壓製,是整個世界殘存惡意的傾軋!
墨羽周身那層淡灰色的光暈第一次劇烈地蕩漾起來,仿佛隨時都會破碎。他悶哼一聲,嘴角竟滲出了一絲淡金色的血液!維持通道的右手微微顫抖,那本就模糊的通道邊緣,崩潰的速度陡然加快!
內外交困,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
林風看著那恐怖的巨瞳,看著瘋狂湧來的怪潮,看著搖搖欲墜的墨羽和昏迷的啟,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與絕望感攫住了他。難道……真的要全軍覆沒於此?吳銘師兄的犧牲,難道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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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莽掙紮著想再次站起,卻嘔出一大口帶著內臟碎塊的鮮血,隻能不甘地以拳捶地。柳依依閉上了眼睛,笛子從手中滑落,似乎已放棄了掙紮。
就在這萬物皆寂,絕望如同實質般凝固的刹那——
一直被墨羽力量托浮著的啟,那緊閉的眼睫,再次劇烈地顫動起來。他眉心那點星火光芒,不再是閃爍,而是驟然間……燃燒了起來!
金紅色的火焰紋路自他眉心蔓延開來,瞬間遍布他蒼白的臉頰,一股遠比之前無意識散逸要龐大、要精純、要威嚴無數倍的秩序與生命的氣息,如同沉睡了萬古的星核,於此刻……蘇醒!
他並沒有睜開眼,但他的身體,卻在那金紅色火焰的包裹下,自行懸浮了起來,脫離了墨羽的護持,升高了數尺。
然後,他抬起了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