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可以全然放下心神,靜靜感知那一層層的天地之力——不再抵抗,而是領受。
他沉於靜謐,沉於天地。
那無時無刻不在作用於他身上的鎮壓之力,此刻不再扼喉製命,反倒變得柔和,猶如一方古鐘不斷敲擊著他的骨血筋膜,讓他的血肉更加堅韌,筋骨更趨精粹。
不知何時,他甚至開始享受那股壓力帶來的回響。
每一次呼吸,血液流轉都像在與天地共鳴,根植於這片奇異的大地中,任憑彩霞流轉、仙禽掠空,唯他巍然不動。
“鎮壓煉骨、吞噬凝魂......這是一方為修體者準備的聖地。”周青暗自判斷。
他開始緩慢行走,沿著山間小徑,在蒼翠古林與流光瀑布間穿行。
雖然無法禦空,甚至步伐沉重,但此時的他早已明白——這不是束縛,而是天地給出的節奏。
靈力不能用,就用肉身;大道法則不可外放,那便內煉神魂。
他一步一步,不快不慢,如履仙路。
某一日,他看到一頭通體披上青銅甲的荒獸橫亙在一條天瀑之下,閉目飲水,山崖在其腳下猶如玩物。
“這不是普通修士......這是荒生之靈,肉身已經接近傳說中的極境之軀......”
周青一陣震撼,那荒象飲完天瀑後,微微一抬眼,似有所覺,遙遙望了他一眼。
僅僅一眼,虛空都轟鳴了一瞬,他體內血液直接倒流,耳膜轟鳴,連心神都險些動蕩。
好在他迅速運轉雷霆,以雷音鎮魂,才堪堪穩住心念。
“連望它一眼都能撼動我的神魂。”周青心中愈發凝重,但也更加堅定。
他開始遠遠地觀察那些荒獸、仙禽的行走軌跡,學習它們的呼吸與吐納方式,甚至模仿它們在壓製下如何舒展筋骨、如何靜養血氣、如何凝聚力量於一點爆發......
在這沒有靈力波動、沒有術法法則的天地中,他如同一個邁入修行之路不久的小修士,在艱難中重鑄自我。
每一息,都比外界的修行更真實、更沉重、更貼近本質。
“此地不需爭鬥、不需破法,不需雷霆轟鳴......隻需一拳一掌,一步一息。”
周青的目光,越發沉靜,也越發明亮。
就這樣他尋得一處山崖前的靈湖,在此安頓了將近一年。
他自納戒中取出一座簡樸的木屋,臨湖而立,晨昏之間,以拳磨身,錘煉感悟。
然而,漸漸地,他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這片看似靜謐的天地,似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注視。
他時常能感覺到,有一些強大的身影潛伏於遠方,或立於林間高處,或臥於山石之上,皆沉默無聲,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些生靈一個個氣息驚人,或披羽騰空,或鱗甲森然,每一頭都足以橫掃山河,令天地顫栗。
甚至有幾頭生靈,在注視時眸光幽幽,似在醞釀出手,卻終究按捺不動,隻是沉默觀望。
這種莫名的沉默與克製,讓周青越發疑惑。
——它們在等待什麼?又為何始終沒有出手?
今日如常,周青仍然獨坐於湖邊,赤裸上身,麵朝湖水,拳勢如風。
他一拳接一拳地打著,動作樸實無華,卻蘊含大道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