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羞辱、憤懣、驚怒交織湧上心頭,她死死咬住唇瓣,看著鄭觀頭也不回地離去,那背影冷漠至極。
風吹過長廊,拂起她青衣的一角,掩不住她那雙漸漸眯起的眸子中,浮現出的幽冷與怨毒。
她低頭望向那座靜默無聲的院門,眼神一點點變了。
“許芷......”
她緩緩吐出這個名字,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意,卻比方才任何一句譏諷都陰冷。
“就你也配讓他這般牽掛?”
那日之後,青衣女子再未踏入這片長廊一步。
可她的影子,卻悄然滲入了外庭之中。
她以重金收買了幾名素來在外庭混跡的修士,皆是些無所事事、愛嚼舌根的潑皮子弟,酒色聲色裡混出來的,眼皮子淺、膽子卻不小。
幾日後,一道消息悄然浮起,不知從誰起,傳得極快。
“聽說了嗎?外庭那個新來的仙子,長得倒是極美,隻可惜私德有虧啊......”
“哎,那事我也聽說了,聽說她......咳,刻錄都傳出來了。”
起初,也隻是三五成群的低聲議論,帶著狐疑與好奇。
但沒過幾日,一些低階修士竟拿出幾枚低階刻影玉簡,投於影陣之中,竟真有模有樣地顯出一段模糊卻曖昧不清的畫麵——
畫麵裡有女子的影子,似是許芷,也似不是,聲音也被抹去,僅留起伏與曖昧之勢。
幾名散修拍手稱奇,哄笑不斷,竟有修士刻意將其複製擴散,賣作取樂之物,換幾枚靈髓倒也不虧。
再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留意那個傳言中的“清冷仙子”。
“她啊?嗬,看著仙氣飄飄,私底下可不清淨。”
“不過長得是真好看啊,那雙眼,那身段......要是被她看上一眼,哪怕是假的,也值了。”
議論之聲愈發放肆,流言如藤蔓瘋長,頑強又無聲地攀附在每一處角落。
有人信,有人不信,也有人看得明白,但又有誰在乎?
那不過是一個初來乍到、無人倚仗的女修罷了,她的清譽與否,於旁人而言,不過是清修餘後的談資。
誰會為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修去叫個“公道”?
於是,自那日起,許芷的院前時常有人徘徊,有的是慕她容貌之人,有的則是好奇傳言真假之人,更多的,隻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
她清淨的院落,突然成了某種無聲的風口浪尖。
偶爾,夜深人靜時,院外竟會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和低語,有人仗著黑暗靠近,隻為一窺她的真實模樣。
許芷坐於院中,煮茶無味,焚香不香。
她自入道庭以來,謹言慎行,從不與人多言半句,連道侶之事都未曾涉足一字——她不爭、不擾、不媚。
可這世道,偏偏最容不得的,就是她這樣的女子。
流言未息,沉默便成了默認。
她曾暗中追查源頭,卻毫無線索,那些刻影皆是人為模糊,連影陣紋路都刻意篡改,查無實據。
再無人替她辯一句清白。
她望著那日夜有人經過的石階,有時候,那些人的腳步甚至會在院門前故意停駐片刻。
可她始終未曾出言解釋,未曾出門對質,隻是每日靜坐於院中,素衣不改,神色不變。
隻是,那些本該澄澈如泉的眼眸,卻一日日深沉如淵。
道庭廣闊,層層而上,隔斷如天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