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主星,臨近大海的一處僻靜地界。
春去秋來,寒暑輪轉。
距離當初周青被擄至此,已是整整三年。
這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小鎮,既沒有劍光縱橫的修道者,也沒有浩蕩靈氣的湧動。
這裡的日子,樸素而緩慢。
春日,青石小巷裡,常有孩童追逐風箏,笑聲掠過屋簷,落入臨海的風中;
夏日,河道邊傳來撲魚捉蝦的喧鬨聲,不遠處的海灘上,偶爾能見孩童拾起貝殼,互相炫耀;
秋收時節,穀場金浪翻湧,家家院落炊煙嫋嫋,混著海風裡微腥的鹹味;
到了冬日,大雪封巷,爐火通紅,卻也常有小販挑著擔子,賣些乾魚與糖葫蘆。
時間在這裡像溪水一樣,不緊不慢地流淌著。
而在這座小鎮的街頭巷尾,總能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影。
他渾身汙垢,頭發亂作一團,長到披散在肩背,胡子拉碴,眼神遲鈍,神情呆滯。
三年來,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遊走在鄉野間、破廟前,偶爾也會在海邊的岩石上坐上大半天,目光空洞。
冬天,他單衣赤足,踏雪而行,沒有留下半點腳印;
夏天,他頂著烈日暴曬,有人見他被野狗追咬,反倒是野狗的牙齒當場崩斷,驚叫著夾著尾巴逃竄。
偶爾他從高處跌落,拍了拍滿身的泥土,就木然站起。
當年短發如劍的青年,如今已是滿頭蓬亂;當年眉目堅毅的修士,如今也隻剩下遲鈍的眼神。
最顯眼的,是他左臂,那是三年前在道庭被炸斷的手臂,如今雖然血肉長出,但仍舊僵硬遲緩,至今沒有恢複。
再看右手,手上的納戒也早已不見,不知是被誰擼了去。
周青已然成了小鎮上無人不知的“傻子”。
孩子們常常跟在他身後,又笑又鬨。
“傻子!傻子!”
有孩子偷偷扔石子,有孩子故意攔在他麵前學猴叫。
周青眼神遲緩,反應半天才跟上,往往隻是木木看著他們,既不怒,也不語。
偶爾,街邊大人喝止:“彆鬨了!莫欺負人。”
那孩子便撇嘴辯解:“我們沒欺負他,隻是和他玩罷了。”
說著,那孩子摸摸懷裡,掏出一枚銅子,小跑到鋪子前換了一個白麵包子,又轉身跑回來,伸手遞到周青懷裡:“傻子,給你吃。”
周青呆呆地低頭,木然接過,手掌臟得像泥塊,可那包子卻乾乾淨淨地落在掌心。
他隻是攥著,卻不吃。
“他怎麼從來不吃東西啊?”那孩子歪著頭,好奇地回頭問母親。
旁邊另一個小孩也插嘴道:“對啊,我從來沒見過乞兒吃東西。”
那位婦人搖搖頭,語氣裡帶著幾分疑惑:“興許是有人一直暗中給他投喂吧......罷了,人活著就好。”
她們其實也沒想明白,這個傻子,明明不曾見他吃過半點東西,麵色卻從不蒼白,也不像久餓過的樣子。
久而久之,鎮上的人們也就不再多問,隻當是這世間的一個奇事。
於是,在這平凡無奇的海邊小鎮裡,三年光陰,周青本尊就這樣木然走過,一日複一日,將自己徹底遺忘在了人世塵埃之中。
——
巨門,已是殘破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