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旁的夥計還在叫賣:“剛出籠的包子,萬喜的包子,十文一個,不虧本嘍——”
幾個孩童搶著伸手,笑著啃,滿嘴油光。
客棧中內人聲鼎沸,許多客人端著酒碗,笑語不絕,鍋中蒸汽翻滾,籠屜一層層疊起。
夥計忙得汗流浹背,仍滿麵笑容。
掌櫃的是個胖漢,臉色白淨,一笑兩眼眯成縫,滿臉的客氣:“各位客官慢用!來來來,熱湯伺候!”
桌上包子一籠又一籠端上來,湯汁滾燙,香氣濃鬱,人人都誇好。
“掌櫃的,這餡是怎麼調的?”
“嗬嗬,客官,這可是祖上傳下的手藝,用山裡的黑豬肉,加上一味秘料。”
“什麼秘料?說說看?”
“哪能說?要說了這味就跑了。”掌櫃的笑得慈祥。
旁邊的夥計連聲應和:“我們掌櫃的厚道,每年還請出家人來誦經,保佑生意清淨。”
眾人聽了更覺喜氣,有人起哄:“你這包子真是神仙吃的味!”
掌櫃作揖道:“哪裡哪裡,全仰仗諸位照拂。”
櫃台旁,一個少年學徒正擦拭案板。
掌櫃低聲叮囑:“下去喊你師傅,後廚再添點餡,夜裡還有大單。”
“是,師父在地窖那邊。”少年答得自然。
周青靜靜站著,目光越過人群,越過蒸汽,跟著少年的身影看透了木地板。
他看見在那地板之下,有一道黑沉的空間。
那是一間極深的地窖,牆上掛滿鐵鉤。
鐵鉤上懸著血肉模糊的身軀,有的已失去頭顱,有的被剖開腹腔,空洞的眼仍未閉。
旁邊幾名大漢正用刀片剔骨,刀鋒細薄,寒光一閃,白筋翻起,血線順勢蜿蜒而下,落在地麵上。
他們麵色木然,呼吸平穩,仿佛並非在宰殺同類,而隻是每日例行的活計。
地窖的另一頭,幾口巨缸在翻滾。
銅蓋輕響,蒸汽混著血腥氣撲麵而出,霧氣氤氳中,骨節浮沉,偶爾有一截蒼白的手指被氣泡頂出水麵,又緩緩沉沒。
“骨要先煮,再剁,餡才細。”
一名剔骨的大漢喃喃說著,聲音被沸水的咕嚕聲吞沒。
石灶下火焰在劇烈跳動,映得石壁通紅,血在地上蜿蜒流淌,彙成一道淺淺的渠。
火光映照著那瞎眼老人的臉,他的眼窩深陷,瞳孔渾濁空洞。
他低聲道:“得趁今夜,多蒸幾籠......明日鎮上有官商來,口味要嫩。”
說著,他蹣跚走到角落,掀開一個木箱。
木箱裡蜷著一名昏迷的少年,手腳被麻繩纏得緊實,皮膚因血液不通而微微發紫。
老人俯下身,摸了摸少年的臉,像是辨認肉質:“這骨細,筋也細。”
他輕輕解開衣襟,刀尖在火光下顫了顫,然後挑下去。
血線飛濺,落在他灰白的眉毛上,他卻沒有眨眼。
周青靜靜立在街上,目光又抬向客棧頂部閣樓上方。
閣樓之上,梁木之間,懸著一具具屍體。
那不是整齊的排列,而是被粗糙的麻繩隨意吊起,腳尖離地,有的頭朝上,有的倒吊著。
他們的影子被燈火投在牆上,像一麵歪斜的幡。
更上層,一扇未合的窗透著風,帶動屍體微微晃動。
每一次風過,便有血珠滴落,沿著破舊的樓板滲下,滴在地窖的湯缸裡。
“嗒——”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