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晚,她就會升起篝火,偶爾架些野味,讓周青坐在火旁。
周青的目光時而落在火焰上,時而落在忙碌的牧瑾身上。
深夜,她靠在他身旁,低聲細語。
講他們曾走過的山河,道域的春秋,蒼雷山上的雨夜。
她知道,他大多數時候聽不進去,可她仍一件件講下去,聲音溫和。
漸漸地,她發現,這確實有用。
周青的眼神不再空洞,他偶爾會停下來,抬頭看她;
有時,會皺眉思索片刻,像在努力追尋某個模糊的記憶。
牧瑾看著這樣的他,心中既喜又怕——喜的是他終於不再茫然,怕的是這份恢複太慢,像一條隨時可能斷開的線。
而且,她隱約察覺到——他看她的目光在變。
那目光中,不再隻有陌生與空白,而是有了一絲依賴,甚至,有時會在夜火搖曳間,多出幾分溫柔。
牧瑾看得出,卻不去揭破,隻是靜靜地陪他一步步往前走。
他們一路行來,跨過了無數村鎮,山嶺起伏,溪水潺潺。
漸漸地,牧瑾也打聽明白了——此地,既不是道域,也非太墟玄境,而是另一方天地。
重光界。
一方古老遼闊的大界,天地之息厚重,比之道域隻大不小。
此刻,他們行走的地方,是重光七州之一——『雲渺州』。
此州瀕西海,地勢低窪,萬裡雲霧常年不散,時有海風卷著鹹味衝入內陸。
天空極低,雲朵層疊,白茫茫地壓在山頭上,讓人感覺伸手就能觸到天。
路邊的林木都被海風吹得斜生。偶有修士禦風而行,帶著海氣掠過天際。
牧瑾靜靜望著這陌生古老的天色,忽然輕聲道:“這裡的風,比道域更重些,也更多一些。”
周青微微抬頭,像是在聆聽,又像是什麼也沒聽見。
遠方的天色,正被晨光一點點染亮。
——
這一路上,兩人遇到的人與獸都多。
也難免有些不開眼的。
山道狹窄時,他們遇到幾名修士,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
有人低聲笑了笑,伸手去攔。
“道友且慢行,這片山頭可是我們幾兄弟看著的。”
牧瑾抬頭,眸光淡淡掃過,對方隻覺胸口一冷,還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被無形氣浪掀飛數丈,重重砸在石壁上。
幾人驚恐退散。
她沒有再理會,隻牽著周青的手,繼續前行。
她是融天圓滿,即便是在重光主星,那也是強者中的強者,高手中的高手。
雲渺州本就稍微偏了些,此地靠著西海,更是偏得很,基本遇不到融天修士,甚至連天罡修士都沒有遇到過幾位。
而且她戰力本就強悍,除非明道之尊降臨,否則無人能傷她分毫。
所以她在這數十萬裡地界中,基本可以說橫著走。
——
時間,又過了半年。
周青身上的灰氣漸漸起了變化。
起初,牧瑾以為那隻是因果混亂的餘波,可很快她便察覺,那灰氣在流轉中生出了一種極詭的靜意——不再亂,而是沉。
天地的氣機,在靠近他時,都會被輕輕擠開,仿佛被一層無形的紗所隔。
到了後來,連山中打柴的樵夫,也在他們從身邊經過時,麵色平靜,好像看不見二人一樣,徑自提著柴擔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