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涼風徐徐。
殘紅夕陽穿透半開的窗牖泄在鋪著藏藍色的床被上,薄薄的被褥下突顯一道纖細玲瓏的身軀,一截細瘦雪白的小臂搭在床沿邊,修剪圓潤漂亮的指甲透著薄緋色,纖細的手指自然蜷縮著。
薄被堪堪蓋在女人瑩潤的柔軟上,她身上隻著一件藕荷色小衣。
小衣細細的帶子繞過纖白後頸,在肌膚上壓出一道極淺的痕跡。
殘陽的金紅打在眉眼上,薑寧穗不適的抬手蓋住眉眼。
須臾,她移開手,微揚起下顎看了眼半開的窗牖。
估摸著酉時三刻了。
混沌的大腦頃刻間清醒。
她險些忘了,她此刻在清平鎮上郎君租賃的一間小院裡,而非西坪村婆家院裡,再有小半個時辰郎君就該從學堂回來了,她得起身為郎君準備晚食。
薑寧穗手撐著床坐起身,垂下的青絲劃過單薄的肩頭垂在胸前。
她鼻尖嗅了嗅,聞到郎君被褥上有一股淡淡的雪鬆香的味道。
——很像趙家隔壁裴家之子裴鐸身上的味道。
她記得郎君並不喜這個味道,怎地也用起雪鬆香了?
未等薑寧穗深想,窗牖外響起“吱呀”推門聲,緊跟著腳步聲朝這邊步步逼近。
薑寧穗沒想到郎君提前回來了。
她這會還在榻上,隻穿著小衣和褻褲,還未收拾先前兩人折騰的殘局。
說起來她來鎮上還是應了婆婆要求。
一來婆婆讓她來鎮上照顧郎君,為他做飯洗衣,緩解身乏,二來婆婆怕她和郎君隔得太遠,旺不到郎君,是以,讓她日後日日貼身待在郎君身邊。
這事說來可笑。
今年五月下旬,趙氏夫婦突然上門提親,為趙知學求娶她。
趙家在西坪村也算有錢人家,按理說趙家為趙知學說親,輪也輪不到窮苦的紅山村的薑家,但趙家鐵了心要娶她過門,甚至答應她爹娘獅子大開口要的五兩聘禮。
直到成親那一日,她娘才悄悄告訴她,說他們在鎮上買通了算命先生,告訴趙氏夫婦說她的八字旺趙知學,能讓曾經院試落選過一次的趙知學今年八月院試順利通過。
趙氏夫婦這才不惜花高價錢娶她過門。
爹娘為了錢,生生將她推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薑寧穗嫁過去後,日日提心吊膽,每每夜裡祈求上蒼,願郎君八月院試順利考過。
若是郎君再一次落選,她日後在趙家的日子隻怕是水深火熱。
許是老天爺念她日日祈求心誠,今年八月,趙知學院試通過,成了西坪村兩個秀才之一。
還有一個秀才,則是趙家隔壁的裴家之子裴鐸。
今年六月初十,他剛滿十七。
裴鐸六月份的生辰宴她也在場,裴家在鎮上小酒樓宴請西坪村不少戶人家,好不熱鬨,那天在酒樓,無人不說裴家之子天資卓越,神采英拔,年紀輕輕便得了院試第一。
她嫁入趙家三個月,與裴鐸也隻有過兩麵之緣。
第一次是在她和趙知學成親當日,青年著一襲雪青色交領長袍,長身玉立在屋外,素來寡淡平靜的一雙眸淡淡的瞥了眼他們。
第二次則在裴鐸的生辰宴上,青年穿了一襲鴉青色長袍,立於人群中,衝那些朝他恭賀的人淡淡頷首。
薑寧穗斂去心思,掀被而起,手指剛觸及到搭在床邊的衣裙,腳步聲便已至門前,未等她出聲喚郎君,那扇關著的門倏然間從外麵推開。
隨即,一道頎長挺拔的影子自地麵延伸進來。
薑寧穗抬頭,正要喚郎君,卻見進來之人赫然是裴家之子,裴鐸。
而她隻穿著小衣和褻褲,就這麼赤條條的跪在榻上,手中抓著剛拿起的衣裙,除了被可憐遮住的隱秘部位以外,其餘都儘數落進了裴鐸眼裡。
薑寧穗從耳尖到臉頰,再到頸側和全身,都像是在火裡了滾了一圈,彌上了一層濃豔的紅色。
她尖叫一聲,胡亂抓著衣裙和被子將自己密不透風的裹起來。
從學堂回來這一路都在沉思凝神的裴鐸被薑寧穗這一聲尖叫喚回神誌,青年掀起眼皮,便瞧見白生生一個人迅速鑽進那床唯他蓋過的被褥裡。
青年眉峰倏然皺緊,平日裡那雙極寡淡冷漠的一雙眉眼,此刻覆上沉沉的冷意。
原本充滿雪鬆味的屋子,多了股女人身上獨有的香氣。
裴鐸看了眼屋裡憑白多出來的女人——是趙家新婦。
他隻一眼便明了這屋裡發生過什麼。
青年冷冷垂下眼皮,避開榻上包裹嚴實的女人,清潤磁性的聲線繃著幾分不自在。
“嫂子…抱歉。”
裴鐸稍頓了下:“我不知你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