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寧穗試圖從趙知學懷裡擠出來,她雖已為人婦,卻實在做不到在門戶大開的情況下與郎君過分親昵,況且院裡不止他們夫妻二人,裴公子也在。
一想到今日郎君帶著她在裴公子屋裡行那等事,薑寧穗便覺得荒唐又生氣。
她正要問郎君,灶房外倏地傳來一道清潤低沉的聲音。
“趙兄,你來我房裡一趟,我有話同你說。”
薑寧穗扭頭,看見裴鐸立在屋外,青年烏黑的瞳仁極其冷淡的瞥了眼他們便轉身回房,薑寧穗見狀,連忙從趙知學懷裡退出來。
她隱隱有種感覺。
裴鐸對郎君說的話應該和今天下午的事有關。
薑寧穗心裡升出濃濃憂慮,雖說裴公子答應她不會將下午的事告訴郎君,可她到底還是有些怕,畢竟她和裴公子並不熟稔。
趙知學:“穗穗,我過去一趟,等會來找你。”
薑寧穗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她將剩下的麵條扯進鍋裡,待麵煮沸,在屋裡交談的兩人也一前一後出來,薑寧穗覷了眼趙知學的臉色,見他麵色如常,又小心翼翼覷了眼走在趙知學身側的裴鐸。
誰知青年倏地撩起眼皮,薑寧穗措不及防的撞上對方烏黑的瞳仁。
她慌忙錯開眼,將視線投入沸騰的鍋裡,用勺子攪著麵湯。
趙知學進來走到她邊上,看了眼濃鬱鮮香的一鍋麵片湯,瞬間勾起肚子裡的饞蟲:“穗穗,你是不知道我們學堂的飯菜,油水寡淡,去的晚了,都買不上好飯,這些時日我就沒怎麼吃過熱乎的飯菜。”
薑寧穗沒想到鎮上學堂的飯菜會這般差勁。
她忽然覺得,郎君怕是不會同意她再回村裡。
一麵是對裴公子是否告訴郎君下午的事煩擾憂心,一麵是怕郎君明年鄉試萬一落選她沒好果子吃,薑寧穗心不在焉的盛飯,趙知學從踏進灶房就在念叨學堂處處不好,並未察覺到薑寧穗的異樣。
趙知學接過薑寧穗遞來滿滿一海碗的麵片湯,笑道:“我來端,你先坐過去吃飯。”
薑寧穗輕輕搖頭:“我沒事,你先吃。”
趙知學便不客氣的端走。
薑寧穗又盛了一海碗,正準備給裴鐸端到桌上,一隻白淨修長的手先一步伸過來接過她手中的碗,青年指節極有分寸的避開她按在碗沿下的手指,聲音清潤如珠:“謝謝嫂子。”
薑寧穗頭也不敢抬:“沒事。”
靠窗牖的位置放著一張四方桌,趙知學坐在中間,薑寧穗坐在裴鐸對麵,她低著頭安靜吃飯,靜靜聽著郎君和裴公子說起今日在學堂的事,大部分都是郎君說,裴公子偶爾應一聲。
須臾,趙知學道:“裴弟,你覺得你嫂子做的吃食如何?”
裴鐸言簡意賅:“不錯。”
趙知學:“既然如此,不如這樣,你每月給灶房交一份你的口糧,讓你嫂子連同你那一份吃食一道做了如何?”
薑寧穗眼睫一顫,輕輕咬著麵片沒說話。
她聽對麵響起裴公子的聲音:“那日後便麻煩嫂子了。”
薑寧穗沒有抬頭,依舊是那三個字:“不麻煩。”
她好像除了這三個字,也沒彆的可說。
吃過飯薑寧穗把灶房收拾乾淨,因心裡悶著氣,想和郎君說說今天下午的事,快速把灶房最後一點活乾完,隨即提著煤油燈就要出去,卻見一道高大頎長的黑影直直壓過來。
薑寧穗整個人幾乎被籠罩在裴鐸的陰影之下。
青年手中提著白瓷色水壺,冷漠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頷首,平靜道:“嫂子。”
薑寧穗頭皮一緊,胡亂點了點頭,問道:“你灌熱水嗎?”
裴鐸:“嗯。”
薑寧穗指了下灶台:“鍋裡有燒好的熱水。”
裴鐸:“謝謝。”
薑寧穗含糊應了聲,踟躕著走了一小步,便聽身側傳來裴公子的問話:“嫂子有話與我說?”
薑寧穗錯愕抬頭,意外裴鐸再一次猜中她心中所想。
青年長身玉立在她對麵,清輝月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淡冷的光華,他身上鴉青色的袖袍被夜風吹拂,袖袍輕輕拂打在腰間束帶上。
束帶下是青年勁瘦的腰身,腰間懸掛著一枚色澤極好的白玉,玉佩下垂吊著雪青色絲絛。
薑寧穗低下頭,咬了咬下唇,吞吐在唇齒間的問話在看到裴鐸清雋冷淡的容顏時又咽了回去。
她頓了好一會才道:“沒事,我先回屋了。”
提著煤油燈走了兩步,便聽身後傳來裴鐸刻意壓低的清潤嗓音:“嫂子無須煩憂,裴某既承諾了嫂子,便不會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