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黑乎乎的、布滿了鐵鏽與油汙的不規則金屬疙瘩,就那麼隨意地,被當做墊腳石,棄置在打鐵鋪那滾燙的鐵砧角落裡。每一次鐵錘落下,濺起的火星,甚至會,偶爾,落在它的身上,卻連一絲痕跡,都無法留下。
尋常人眼中,它,比路邊一塊普通的石頭,還要,不起眼。
但,在林軒那雙,因為強行催動而布滿血絲,此刻卻閃爍著,極其微弱紫青玄光的眼眸裡,它,卻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模糊。
依舊很模糊。
他,無法像“夢”裡那樣,清晰地“看”穿它的材質,也“看”不到它,那可能存在的、波瀾壯闊的“過去”。那方破碎的“忘川硯”,所能提供的“能量”,實在太微弱了,如同,透過最肮臟的毛玻璃,去窺探一個,被重重迷霧籠罩的世界。
但,他,還是“看”到了!
看到,在這塊金屬疙瘩那,粗糙醜陋的、仿佛曆經了無數次捶打與燒灼的表皮之下!
竟是,隱藏著一層……
極其細密!極其均勻!如同,蜂巢般完美的……
內部結構?!
那結構,絕非天然形成!更非,凡火所能鍛造!
它,更像是一種……
林軒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了一些,極其模糊的、來自於那場“大夢”深處的記憶碎片——是,關於某種,早已失傳的上古煉器之術?!還是,某種,天外隕鐵,在墜落過程中,因為極端的高溫與壓力,而偶然形成的奇異晶體?!
他,無法確定!
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從那,細密的內部結構之中,散發出的一股……
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沉重”的氣息!
那並非,物理意義上的重量。
而是一種……仿佛,承載了,無數歲月,凝聚了,天地精華的……“質”!
這東西……不簡單!
林軒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不是恐懼!
而是……
一種,如同,最饑餓的賭徒,終於,在輸光了所有之後,於牌桌的縫隙裡,發現了一枚,被遺漏的金幣般的……
極致的……
狂喜!!!
他,那因為重傷和虛弱而始終冰冷的血液,竟是在這一刻,不受控製地,開始,加速流淌!
“林先生?”
清禾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在他耳邊響起。她,看著林軒,如同,魔怔了一般,死死地盯著那塊,連她都覺得,礙眼的廢鐵,那張蒼白的臉上,甚至,浮現出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紅,不由得,有些害怕。
她,輕輕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們……該走了……”
林軒,卻仿佛,沒有聽到。
他,緩緩地,抬起了腳步,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個,煙熏火燎的打鐵鋪。
鋪子裡,那個,赤著上身的中年鐵匠,剛剛完成了一輪捶打,正拿起旁邊一個豁了口的陶碗,“咕咚咕咚”地,猛灌著涼水。
他,注意到,門口,來了兩個,衣著雖然破舊,但,氣質卻有些特彆的“外地人”。尤其是那個,滿頭白發,臉色蒼白得像鬼,眼神卻亮得嚇人的年輕人,正,直勾勾地,盯著他……腳邊的……那塊廢鐵?
鐵匠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常年在市井摸爬滾打的經驗,讓他,並沒有立刻開口。隻是,放下了陶碗,用,沾滿了炭灰的粗布,擦了擦汗,不鹹不淡地問道:
“兩位……想打點什麼?”
林軒,沒有回答。
他,隻是,極其艱難地,蹲下了身。
他,伸出那隻,依舊纏繞著繃帶,卻,穩定得如同磐石般的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那塊,黑乎乎的金屬疙瘩。
“咚。”
一聲,極其沉悶的聲響。
如同,敲在了,一塊,實心的鉛塊之上。
“老板,”林軒,緩緩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眼眸,此刻,已經斂去了所有的異光,恢複了凡人的平靜,但,那份平靜之下,卻隱藏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篤定,“這塊……墊腳石……”
他,故意,用了這個詞。
“……賣嗎?”
鐵匠,愣住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塊,他自己都忘了,是什麼時候,從哪個廢品站,撿回來的破鐵塊。又,抬頭,看了一眼林軒,那張,蒼白,卻又,異常認真的臉。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