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可,入眼否?”
林軒那虛弱卻又帶著一絲奇異篤定的聲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聽雨軒”這方靜謐得能聽見沉香燃燒時細微劈啪聲的天地裡,蕩開了一圈無形的漣漪。
鄭老,這位在潮汕古玩界浸淫了半生,早已見慣了奇珍異寶、也看透了人心鬼蜮的老者,他那雙如同寒星般銳利的眼眸,在那一瞬間,猛地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芒狀!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的鐵屑,死死地定格在了林軒手中那塊,僅僅是掀開了一角報紙,露出了冰山一角的……天青殘瓷之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
連門外西街那隱約傳來的市井喧囂聲,似乎都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
鄭老的呼吸,變得有些粗重。他那隻握著紫砂小壺的手,竟是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
他沒有立刻回答林軒的問題。
他隻是,極其緩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壺。然後,用一種,近乎於“朝聖”般的姿態,極其小心地,極其鄭重地,伸出了兩根,因為常年摩挲古物而顯得異常乾瘦、卻又穩定無比的手指。
“可否……容老朽,上手一觀?”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乾澀與……激動!
林軒點了點頭,極其配合地,將那塊依舊被破報紙包裹著的殘瓷,輕輕地,遞了過去。
鄭老,甚至沒有去管那上麵沾染的泥土與汙漬。
他,屏住了呼吸。
指尖,輕輕地,在那一抹,如同“雨過天青雲破處”般夢幻的釉色之上,緩緩拂過。
溫潤……細膩……仿佛,撫摸著嬰兒的肌膚……
他的指腹,又在那,如同蟹爪般蔓延的、細密的“金絲鐵線”開片之上,仔細地感受著。
那並非後天燒製或外力造成的裂紋,而是一種,曆經了千年歲月沉澱,胎與釉之間相互作用、呼吸後,所形成的……獨一無二的“生命”印記!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殘瓷極其微小的、如同芝麻粒大小的支釘痕跡之上!
小!
實在是太小了!
小到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正是,當年為了追求極致的美學,而不惜工本、以瑪瑙入釉、用細小支釘支燒的……汝官窯,最顯著的特征之一!
“嘶——!!!”
鄭老,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那雙銳利的眼眸,在這一刻,爆發出了一股,足以讓任何贗品都無所遁形的駭人精光!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住了林軒!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審視,而是充滿了無儘的……震撼!與……不敢置信!
“這……這是……”他的嘴唇翕動著,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仿佛,要說出那個名字,都需要耗儘他全身的力氣!
林軒,沒有說話。
他隻是,平靜地,回望著他。
那雙,漆黑的,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眼眸,仿佛,早已知道了答案。
“……北宋……”鄭老的聲音,帶著一絲,夢囈般的顫抖,“……汝……官窯……”
當這五個字,終於,被他說出口時。
站在林軒身後的清禾,隻覺得自己的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雖然,她早已,從林軒口中,聽到了這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