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試一次?”
當林軒那沙啞卻又異常堅定的聲音落下時,鄭老那張寫滿了歉意與惋惜的老臉上,瞬間被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所取代。
有驚愕——這小子,剛剛才差點被這凶劍反噬得神魂不穩,竟還敢再試?!
有擔憂——以他此刻這油儘燈枯的狀態,若是再來一次,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但,更多的,卻是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一種,如同,看到了一個,不畏艱險、一心求道的後輩時,發自內心的……欣賞與……好奇!
他,想看看。
這個,連他都看不透的白發年輕人,麵對這柄,連他自己都束手無策了數十年的上古凶兵,這一次,又能,玩出什麼……花樣?
“小友……”鄭老的聲音,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劍,靈性極強,且,煞氣深重。方才的反噬,隻是它無意識的護主本能。若是,再次強行探查,引動其內的劍魂……”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未儘之意,卻足以讓任何一個懂行的人,不寒而栗。
林軒,卻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極其艱難地,走回了八仙桌旁,重新,在那條冰涼的長凳上,坐了下來。
“老先生放心。”他的聲音,依舊虛弱,但,卻多了一絲,胸有成竹的平靜,“晚輩,並非,不知死活之人。”
“方才,是晚輩,孟浪了。”他看著桌上那柄,被錦緞包裹著的古劍,那雙漆黑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種,近乎於“悟”的光芒,“對待這等,曆經了千年風霜,早已,生出‘靈性’的古物,用強硬的手段去‘窺探’,本就是,一種……褻瀆。”
“晚輩,想換一種方式……”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試著,與它……‘聊聊’?”
聊聊?
饒是以鄭老那,早已,古井無波的心境,聽到這兩個字,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與一柄劍……聊聊?
這,聽起來,簡直比,剛才林軒那“望氣辨材”的手段,還要,玄乎!
然而。
林軒,卻沒有再解釋。
他,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他,沒有立刻去碰那柄劍。
而是,極其小心地,從懷中,再次取出了那枚,冰涼溫潤的“忘川硯”碎片。
他,將碎片,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眉心。
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無比純粹的幽靜氣息,如同,涓涓細流,緩緩地,滲入了他那,因為剛才的反噬,而,再次變得有些混亂的識海。
如同,給一鍋,即將沸騰的開水,澆上了一瓢冰泉。
他那,因為疼痛和虛弱而,始終緊繃的神經,竟是,奇跡般地,再次,放鬆了下來。
心,漸漸沉澱。
如同,秋日裡,那,萬裡無雲的碧空。
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空明之境。
而後。
他,才緩緩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並非,如同之前那般,直接,按在劍鞘之上。
而是,極其輕柔地,極其緩慢地,用,他那隻,依舊纏繞著繃帶的手指,輕輕地,虛攏在了,那古樸的、由獸皮纏繞的……劍柄之上!
沒有觸碰。
隻是,保持著,一寸的距離。
仿佛,隻是,想感受一下,那柄劍,散發出的……“體溫”。
鄭老,在一旁,屏住了呼吸。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此刻的林軒,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不再有,之前的虛弱與掙紮。
也沒有了,那種,麵對未知時的緊張與警惕。
他,就像是,一塊,融入了天地的頑石。
或者說……
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平靜,幽深,不起絲毫波瀾。
時間,仿佛,再次靜止。
隻有,內堂那座老舊自鳴鐘的指針,在發出,極其輕微的“哢噠”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