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種比死亡本身更純粹的,被活埋於地底百米的絕對死寂。
所有的崩塌、轟鳴、巨響,都已在上一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萬鈞岩層疊加在一起後,那令人窒息的終極平靜。
黑暗,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
在這片由建木之根強行編織出的“神木之巢”中,時間與空間的概念仿佛都已消失。
唯一能證明“生”還存在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跳。
“咚……咚……咚……”
林軒的心跳。
平穩,強勁,有力。
那具剛剛經曆了二次蛻變的完美凡胎,正在以一種巔峰的效率運作著。血液奔流如汞,每一次搏動,都將充沛的生機輸送到四肢百骸。
他的五感,被提升到了一個凡人難以想象的、非人的極致。
他能“看”到黑暗。
他能聽到黑暗中,另一個人的呼吸。
“呼……嗬……呼……”
那是蒼月的心跳與呼吸。
急促、紊亂、充滿了瀕死的恐懼。她像一條離水的魚,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絕望的顫抖。
她的心跳快得如同一陣驟雨,與林軒那沉穩的鼓點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們……”
一個沙啞、乾澀、幾近崩潰的女聲,撕裂了這片死寂。
是蒼月。
“我們……被活埋了。”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那是一個活了一百三十七年的“老怪物”在麵對終極毀滅時,所能露出的、最原始的軟弱。
“天坑塌了,龍巢沒了……我們出不去了……全完了……”
她開始語無倫次,雙手在黑暗中瘋狂地抓撓著身邊的建木根須,那堅韌如鐵的樹根,隻在她的指甲下留下了幾道淺淺的白痕。
“閉嘴。”
林軒的聲音響起。
冰冷,平靜,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在這片能逼瘋任何人的活棺材裡,他那顆凡人意誌淬煉出的“凡心”,冷靜得近乎殘酷。
蒼月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不是被這個命令嚇住,而是被這個聲音的狀態驚住了。
“你……”她顫抖著,“你……你不怕?”
林軒沒有回答她。
他正在感受自己的身體。
前所未有的好。
凡火淬體丹與靈髓晶所重塑的凡胎,是“歸零”。而這一次建木神髓的灌注,是“圓滿”。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體的每一處細節。
他的皮膚堅韌,毛孔閉合,肌肉纖維的密度達到了理論上的最大值。他的骨骼,在翠綠色神髓的洗刷下,比百煉精鋼更加致密,卻又充滿了活性的“生機”。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胃部在輕微蠕動,那是一種極致健康後,身體本能發出的、對能量的“渴求”。
他,餓了。
也渴了。
這是一個凡人最基本的生理需求。
但他沒有失去力量,正相反,他獲得了這具“完美凡胎”所能掌控的、最巔峰的凡俗之力。
他緩緩握緊拳頭。
空氣中發出一聲沉悶的、被壓榨的輕響。
這不是玄力,不是龍威。
這是純粹的、極致的、凡人的“肌肉”。
他評估,自己此刻的瞬間爆發力,足以媲美最頂級的猛獸。他的耐力、恢複力,更是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用手撐地,緩緩坐起。
他的背部觸碰到了那些盤虯臥龍般的建木根須。
觸感冰涼、堅韌,帶著一股草木特有的清香,但更多的,是一種“活物”的質感。
它們……也在呼吸。
“林軒!”
蒼月的精神顯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她尖叫起來:“你這個瘋子!你到底做了什麼!你毀了龍巢!你毀了我的……我的……”
“你的‘囚籠’麼?”林軒冷冷地打斷了她。
蒼月的呼吸猛地一滯。
“你……”
“你守在這裡一百三十七年,”林軒的聲音在絕對的黑暗中回蕩,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敲在蒼月的心防上,“守著一口空棺材,守著一個早已死去的傳說。你真的是守陵人?還是一個……被遺棄的囚禁者?”
在林軒蘇醒的那一刻,他那恐怖的大腦就開始了分析。
蒼月的狀態,她的言行,她的絕望。
一個真正的強者,一個活了近一個半世紀的“守陵人”,絕不會在龍巢崩塌時,表現出如此純粹的“絕望”。
她更應該表現出“憤怒”或“不甘”。
絕望,隻意味著一件事——她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龍巢,隻是她最後一個龜縮的外殼。
現在,殼碎了。
“你胡說!”蒼月的聲音變得尖利,“我身負使命,我守護著龍脈的秘密……”
“龍脈的秘密,就是這根蘇醒的建木?”林軒反問。
“你所謂的守護,就是在它蘇醒的刹那,選擇和我這個凡人同歸於儘?”
林軒的邏輯如刀,精準地剖開了蒼月所有的偽裝。
“你根本不知道這黑木棺材裡是什麼。你隻是在遵從一個你早已忘記了源頭的命令,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守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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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三十七年,你不是在守護,你是在服刑。”
黑暗中,傳來了壓抑的、崩潰的嗚咽聲。
林軒說對了。
蒼月那根繃了一百多年的弦,徹底斷了。
她隻是一個可憐的犧牲品,一個被神墟或是某個更古老的存在,遺棄在這裡的棋子。
林軒不再理會她的崩潰。
他的凡心沒有一絲憐憫。在眼下的絕境中,任何多餘的情感都是致命的。
他需要的是情報,是破局的知識。
他開始用手,一寸一寸地,在這片由建木根須構成的巢穴中摸索。
這裡,是他們的生路,也是他們的囚籠。
第一個問題:空氣。
他們被埋在地下百米,甚至更深。
泥土和岩石是密不透風的。這個由根須編織成的狹小空間,所蘊含的氧氣,按照兩個人的消耗速度,最多,隻能維持十二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