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陰暗潮濕的地下泵房,僅一牆之隔,便是另一個世界。
雲頂天宮,頂層。
一間從不對外開放的私人禪房內,紫檀木雕琢而成的佛龕,供奉著一尊古樸的玉佛。空氣中,彌漫著頂級奇楠沉香燃燒後,那醇厚而寧靜的香氣。
一個身穿素色唐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正盤膝坐在蒲團上,手中撚動著一串油潤光滑的鳳眼菩提。
他便是“黑虎幫”的龍頭,這座地下王國的君主——王天龍。
他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的笑容,雙目微闔,仿佛沉浸在佛法的無邊妙境之中,與世無爭。
然而,若是有熟悉他的人在此,便會感到一股發自靈魂的寒意。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當這隻“笑麵虎”笑得越是慈悲,他心中的殺意,便越是沸騰。
“咚、咚、咚。”
禪房的門,被恭敬地敲響了。
“進來。”
王天龍沒有睜眼,聲音平淡無波。
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正是他那個不可一世的兒子,王蕭然。
此刻的王蕭然,臉上寫滿了誌得意滿。自從“解決”了彪爺被殺的大案,又順勢吞並了彪爺大部分地盤後,他在幫中的聲望,可謂是如日中天。
“爸。”王蕭然的語氣,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驕傲,“您找我?”
“坐。”王天龍指了指麵前的另一個蒲團。
王蕭然有些不習慣地盤腿坐下,迫不及待地彙報道:“爸,您放心!彪叔留下的那些場子,我已經全部派人接管了,那些不服氣的老家夥,也被我敲打得差不多了。現在整個幫裡,沒人再敢說半個不字!”
“是嗎?”王天龍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絲毫銳氣,甚至顯得有些渾濁,就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古井。
但王蕭然在接觸到他目光的瞬間,那股剛剛升起的驕傲,竟如同被戳破的氣球般,瞬間泄了氣。他下意識地,挺直的腰杆,又佝僂了半分。
“蕭然啊。”王天龍的笑容,依舊溫和。
“你真覺得,彪子的死,是那個叫‘蠍子’的蠢貨乾的?”
王蕭然一愣,隨即梗著脖子道:“證據確鑿!人證物證俱在,警方那邊都已經結案了,還能有假?”
“證據?”
王天龍笑了,那笑容裡,多了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
“你所謂的物證,是一枚在蠍子老巢找到的藥品對嗎?”
“是……是的!”
“一個能在雲頂天宮那種地方,神不知鬼不覺毒殺彪子的頂級殺手,會愚蠢到把這麼關鍵的東西,帶回自己的老巢等著你去搜查?”
王天龍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王蕭然的心上!
“你所謂的人證,是蠍子的一個小弟,說案發當晚,看到蠍子鬼鬼祟祟地出去了。對嗎?”
“對!”
“一個能讓你和蠍子兩敗俱傷的局,會建立在這麼一個隨時可能反口的小角色身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小弟翻供,你所謂的‘鐵案’,會變成什麼?”
王蕭然的額頭,開始滲出冷汗,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王天龍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那雙古井般的眸子裡,終於透出了一絲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寒光!
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蕭然,你想做什麼,你那點小心思,我都知道。”
轟!
王蕭然的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以為父親這句話,是在斥責他借機攬權,排除異己。
然而,王天龍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如墜冰窟!
“你太讓我失望了。”
王天龍搖了搖頭,語氣裡,是那種看待一件不合格工具的冷漠。
“彪子死了,你不想著去查明真相,找出那個藏在暗處的敵人,反而急著跳出來,被人當槍使,去和蠍子那個廢物火並。”
“你以為你聲望大漲,掌控了全局?錯了!”
“你隻是彆人棋盤上,一顆最好用的……棋子!”
“你親手替真正的凶手,除掉了所有線索,還幫他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你用我們黑虎幫的血,給他鋪就了一條最安全的路!”
“我王天龍的兒子,竟然……愚蠢至此!”
最後四個字,王天龍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九幽寒風,刮得王蕭然渾身汗毛倒豎,臉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