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穿行於萬米高空之上,將身後那座剛剛經曆了一場血火洗禮的城市,遠遠地,拋在了雲海之下。
頭等艙裡,安靜而舒適。
林風靠在柔軟的真皮座椅上,透過舷窗,漠然地注視著窗外那片無邊無際、被陽光染成金色的雲海。
三年來,他第一次,坐上了飛機。
不是在貨倉裡,像一件貨物一樣被走私偷渡。
不是在經濟艙的角落裡,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毫不起眼的民工。
而是以一個全新的、合法的、尊貴的身份,坐在這裡,俯瞰著,他曾經失去,又親手奪回的……世界。
空乘人員邁著優雅的步伐,為他送上一杯頂級的蘇格蘭威士忌。金黃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輕輕晃動,折射出璀璨的光。
林風端起酒杯,卻沒有喝。
他的思緒,仿佛穿透了這層層的雲海,回到了那座,已經成為過去的龍城。
他想起了蘇晴影,那個清冷如月的女人,在法庭上,最後那無聲的口型——“保重”。她用十五年的自由,為自己的複仇畫上了句點,也為他們之間那段始於利用與欲望的糾葛,做出了最決絕的切割。
他想起了柳媚兒,那個妖豔如火的女人,在拿到那筆“遣散費”後,毫不猶豫地遠走他鄉。她像一株聰明的藤蔓,在攀附的大樹倒塌後,帶著一身的傷痕與收獲,去尋找屬於自己的陽光。
他還想起了韓雪,那個正直而迷茫的女警。她的世界,因為自己的出現,被撕開了一道無法愈合的裂口。或許,她將用很長的時間,去重新思考光明與黑暗的邊界。
這些女人,像一道道流星,劃過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三年。她們曾是他的棋子,是他的階梯,是他沉淪的欲望,也是他冰冷計劃中,唯一的、幾不可察的變數。
而如今,棋局終了,棋子落定。
她們,都有了各自的歸宿。
而他這個棋手,卻成了最孤獨的那一個。
他清空了在龍城的一切。那個小小的出租屋,那身洗得發白的清潔工製服,那個名為“林風”的卑微身份……都在一場火焰中,化為了灰燼。
他身旁的行李箱,空空如也。
過去,已經清零。
未來,隻剩下最後一個,也是唯一的目標。
“先生,飛機即將降落,請您收起小桌板,係好安全帶。”
空乘甜美的聲音,將林風從沉思中拉回現實。
他轉過頭,透過舷窗,看到了一座,無比龐大、氣勢恢宏的城市輪廓,正在迅速地,填滿他的視野。
京城。
這座國家的權力中樞,這座彙聚了無儘財富與欲望的鋼鐵森林。
這裡,是他曾經揮灑熱血、贏得無上榮耀的地方。
這裡,也是他被背叛、被陷害,墜入無邊地獄的……起點。
飛機平穩地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的跑道上。
當林風走出機艙,踏上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時,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空氣中那股與龍城截然不同的氣息。
如果說龍城的空氣中,彌漫的是金錢與暴力的荷爾蒙味道。
那麼京城的空氣,則是一種,更加古老、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權力的威壓。
它無形無質,卻又無處不在。
林風拉著他那空空如也的行李箱,沒有像其他旅客那樣行色匆匆,而是不緊不慢地,走在人潮之中。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周圍。
很快,他便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東西。
一個在報刊亭前,拿著一份倒置報紙的男人。
一輛停在出口處,遲遲沒有發動的黑色奧迪a6。
一個在接機人群中,戴著墨鏡和藍牙耳機,卻根本沒有看向任何出口的青年。
林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知道,這不是國家機器的監視。
這是,來自他那位“老朋友”的,私人問候。
秦衛東。
那個男人,果然已經收到了自己回來的消息。
他這是在用這種方式,向自己示威,告訴自己,在這京城,他依舊是那個,可以掌控一切的王。而自己,依舊是那隻,可以被他隨意碾死的……螻蟻。
林風沒有理會那些“眼睛”。
他徑直走到機場的停車場,上了一輛早已在此等候的、不起眼的商務車。
司機是一名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人,沉默寡言,眼神銳利,身上帶著一股軍人特有的乾練氣息。他是副組長為林風安排的,一個絕對可靠的“後勤官”。
“老板,去哪裡?”司機沉聲問道。
“國貿三期,a座。”林風淡淡地報出了一個地址。
“是。”
商務車平穩地駛離機場,彙入了京城那宛如巨龍般,望不到儘頭的車流之中。
那輛黑色的奧迪a6,在不遠處,悄然跟上。
林風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