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郡顧氏園林,曲水回廊間暗藏殺機。暮色漸濃,
四盞孤燈在臨水軒中搖曳,
映著四張神色各異卻同樣凝重的臉——顧雍、陸康、虞翻、朱治。
石案上無酒無肴,唯有一幅攤開的江淮輿圖,墨跡猶新。
“劉複已儘吞江北,青徐兗豫連成鐵板,四州千萬人口,兵精糧足,更兼淮南袁術積儲儘入其手!
天下無一勢力能單獨對抗。
就連董卓還在時都不敢讓西涼兵東向!
就怕惹怒了這頭猛虎!
觀其行事,看青徐兗豫四州治政,此子狼子野心,所圖實大……”
顧雍指尖重重戳在廣陵位置,青玉扳扣與紫檀案幾碰撞出沉悶回響,
“然此人寒門驟貴,行事酷烈!
推行‘授田’、‘考功’,視我等士族如仇寇!
若容其坐大,揮師南下……顧、陸、虞、朱四姓百年基業,
江東千裡膏腴,皆成其新政鐵犁下的齏粉!”
朱治冷哼一聲,腰間佩劍無意識輕顫。
袁術強納其女的奇恥大辱雖隨袁賊敗逃而雪。
然那刻骨之痛與權力旁落的危機感讓他對威脅其權利的人始終警惕萬分。
“顧公所言極是!
劉複何德何能稱王?不過趁亂竊據的梟雄!
我等世家誰不比他強百倍千倍萬倍?
探報言其不日將巡視廣陵江防,此乃天賜良機!
趁其輕車簡從,立足未穩,以雷霆之勢擊之!
若能擒殺此獠,江北群龍無首,我江東四姓可趁勢北圖!每家瓜分一州之地!
我等四人如何坐不得王位?
我等家族皆是人才濟濟,四州之地在吾等治理下一定會遠超劉複治理之時!”
“擊之?每家瓜分一州之地?還稱王?”
陸康花白長眉緊鎖,憂色難掩,
“孫伯符新定江東,根基未穩。
而且其人對劉複似存舊誼。
昔年孫文台公歿於襄陽,部眾離散,糧草幾乎斷絕,是劉複慷慨贈糧萬石,助孫氏度過絕境。
伯符重義,恐不願行此背恩襲殺之事。”
“孫伯符?”
虞翻猛地拂袖,臉上儘是不屑的冷笑,
“一介憑血氣之勇、借我江東士族之力方得立足的武夫罷了!
若無我四姓錢糧、部曲、聲望支撐,他拿什麼趕走剿滅袁術殘黨?
如今豈容他優柔寡斷,因私恩而誤大局!”
他目光如電,掃過眾人,
“此役,無需他首肯!
哼!
不過是給他個名義而已,我四家合力,私兵部曲不下兩萬,戰船數百!
雷霆一擊,事成則江北震恐,我江東士族聲威大振,孫策亦隻能順勢而為!
事若不成……”
他眼中寒光一閃,
“亦可借劉複之刀,削一削孫策這頭幼虎太過鋒利的爪牙!”
四人最終達成無聲的默契。
野心、恐懼、算計與對權力的貪婪,在這一刻壓倒了一切道義與情麵。
顧雍緩緩起身,取過一支朱筆,在廣陵位置狠狠畫下一個猩紅的叉:
“調集精銳,戰船偽裝商船,三日後發兵廣陵!”
“朱將軍領丹陽銳卒為前鋒,直撲劉複行轅!”
“陸公坐鎮吳郡,籌措後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