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是極其明顯的敲打。
蔡姝瞬間感覺後背滲出一層薄汗。
荀采是在警告她,
認清自己的位置——她首先是魏王的嬪妃,其次才是蔡家的女兒。
在魏宮,
任何試圖為母家謀取不當利益或傳遞消息的行為,都是取禍之道。
家族將她獻出以求存,但在這位深不可測的王後麵前,
家族的名頭並非護身符,反而可能是催命符。
“娘娘教誨,字字珠璣,
妾身定當銘記於心,恪守宮規,謹言慎行,
絕不敢有負大王與娘娘恩德,亦不敢有損蔡氏門楣。”
蔡姝深深拜伏下去,額頭幾乎觸碰到冰涼的金磚地麵。
姿態謙卑至極,聲音帶著一絲強壓的哽咽。
她知道,這是她唯一能做的表態。
荀采看著她伏低的背影,眼中並無太多波瀾。
蔡姝的惶恐在她意料之中。
她並非存心刁難,隻是身為王後,統禦後宮,
維係與大王前朝政局的微妙平衡,是她無可推卸的職責。
蔡姝的身份敏感,荊州劉表的態度也未必全然可信,
她必須在一開始就劃清界限,樹立規矩。
恩威並施,方是馭下之道。
她正欲開口讓蔡姝起身,殿外傳來侍女清晰而恭敬的通稟:
“啟稟娘娘,張夫人求見。”
荀采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隨即恢複平靜,淡淡道:
“讓她進來吧。”
殿門輕啟,一陣混合著淡淡花香與脂粉氣的香風隨之飄入。
一位身著鵝黃雲錦宮裝、身姿窈窕婀娜的女子款款步入。
她雲鬢高聳,珠翠環繞,容顏嬌豔如春日海棠,
尤其一雙杏眼,顧盼間流光溢彩,帶著天然的嫵媚風情。
正是劉複在青州臨淄時納的寵妾——張瑩。
“妾身給王後娘娘請安。”
張瑩的聲音嬌柔婉轉,行禮的姿態也如弱柳扶風,風情萬種。
她是典型的以色事人者,
父親是青州頗有名氣的綢緞商,家資豐厚。
當年劉複坐鎮臨淄,大力發展商貿,張父眼光獨到,積極靠攏,
獻上巨資助軍,更將容貌出眾的獨女獻入府中。
張瑩憑借美貌與懂得討好的性子,頗得劉複一段時間的寵愛,
雖無顯赫家世,但在後宮中也算站穩了腳跟,尤其在臨淄舊宮時期,風頭頗盛。
遷都陳留後,荀采地位愈發穩固,張瑩才收斂了些。
她起身後,目光流轉,
幾乎是立刻就落在了仍跪伏在地的蔡姝身上,
眼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審視與不易察覺的警惕,隨即化作明媚的笑意,聲音愈發甜膩:
“喲,這位姐姐瞧著麵生,真真是天姿國色,氣度不凡,想必就是大王新納的荊州蔡姐姐吧?
妾身在臨淄時就聽聞荊州蔡氏出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呢!”
她這番話,既是誇讚,也是在不動聲色地點出蔡姝的來曆,
更隱晦地提醒荀采和自己——這是個有強大母家背景的新人。
蔡姝此時已得荀采示意起身,聞言連忙向張瑩行禮,姿態依舊恭敬:
“妾身蔡姝,見過張姐姐。
姐姐謬讚了,姐姐才是光彩照人,令小妹自慚形穢。”
她初來乍到,對後宮形勢一無所知,隻能以最謹慎的態度應對。
張瑩的熱情讓她有些不適,
但那份直白的美豔與撲麵而來的存在感,也讓她感到了另一種壓力。
荀采端坐上首,將兩人的互動儘收眼底。
張瑩的突然出現,絕非偶然。
這位張夫人,心思活絡,消息也頗為靈通,定是聽聞大王帶回一位出身名門的荊州貴女,特意前來“認人”,
也是來試探王後的態度,順便在新人麵前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張夫人來得正好。”
荀采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蔡妹妹初入宮闈,許多規矩尚需熟悉。
你們姐妹日後同在宮中,當和睦相處,互相照應才是。”
她這話,既是場麵話,也是定調子——後宮不許生事。
張瑩立刻笑靨如花,上前親熱地挽住蔡姝的手臂,仿佛真是多年姐妹:
“娘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