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
關羽猛地低喝,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和深深的疲憊。
他放下水碗,鳳目掃過門口方向,那裡隱約可見持戈士兵的影子。
“禍從口出!此處非議論之地!”
同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門外。
張飛被他喝得一怔,後麵的話生生噎住,隻是胸膛劇烈起伏,牽動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劉備也艱難地抬手,按在張飛沒受傷的手臂上,微微搖頭,眼神裡滿是警告和懇求。
簡雍也睜開了眼,無聲地看著張飛。
張飛看著大哥二哥的眼神,再看看門口閃動的戈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猛地彆過頭,不再言語,隻是粗重地喘息著,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受傷猛獸。
不過這廝雖然在心裡仍然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但至少嘴上憋住了。
他畢竟不想因為自己多嘴給大哥二哥惹來禍端。
草棚內陷入一片壓抑的沉默,隻有四人沉重的呼吸聲。
良久,關羽才重新開口,聲音低沉,仿佛每一個字都帶著沙礫摩擦的艱澀:
“河間……徹底敗了?公孫將軍沒有再派兵嗎?”
劉備閉上眼,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才緩緩睜開,眼中是深不見底的痛苦和屈辱:
“敗了……敗得……一塌糊塗。
雲長斷後之後,我與翼德,逃往大營,路上被潘虎追殺,多虧嚴綱麾下斥候搭救,才成功逃回去,
之後,公孫伯圭討伐河間,我等追隨……。
再之後呂布和袁紹聯盟,對抗公孫將軍……在漳水南岸,公孫將軍……
我被呂布部將張遼突襲……翼德為護我,重傷……憲和亦……”
他斷斷續續的講了下關羽失蹤後的情況,最後聲音哽咽,無法再說下去。
關羽沉默地聽著,古井無波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唯有那雙緊握成拳、指節發白的手,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看向張飛胸前那恐怖的塌陷,又看向簡雍身上累累的傷痕,最後目光落在劉備那張枯槁絕望的臉上。
“河間現在被公孫將軍占據,潘虎投韓馥,……公孫將軍一統幽州,南下冀州……”
關羽的聲音乾澀地續上了劉備未儘之言,這並非詢問,而是陳述。
工地上雖苦,但玄音台的編外人員無處不在,經常不經意間給百姓工人普及各地信息,加上民夫間流傳的消息碎片,足以讓他拚湊出北方的劇變。
劉備痛苦地點點頭:
“是……袁本初……已如喪家之犬,怕是敗逃鞠義處……呂布陳宮,蛇鼠兩端,欲借刀殺人……”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又溢出血絲。
關羽默默上前,再次扶住他,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動作依舊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二哥……那你……是如何……”
張飛忍不住又問,聲音小了很多,帶著困惑和心疼。
關羽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平靜。他緩緩直起身,目光投向草棚外飛揚的塵土,聲音平淡得像在說彆人的事:
“河間一敗,某為斷後,身陷重圍,力竭被俘。
潘虎將某獻於魏王。
某……不降。”
他頓了頓,語氣沒有任何波瀾,
“故,亦在此地,搬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