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上黨郡,郡治壺關城。
州牧府內,氣氛比陳留的魏王宮更加壓抑,卻少了那份決斷和昂揚,充滿了惶惑不安。
年近五旬的並州牧張楊,此刻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廳堂內來回踱步,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也顧不上擦拭。
他手中緊緊攥著一封剛剛收到的緊急軍情文書,指尖都有些發白。
“三……三萬精銳!張合為先鋒!魏王……魏王劉複親統大軍十萬在後!”
他聲音發顫,幾乎語無倫次地對著廳內僅有的幾位心腹,
“這……這如何是好?魏軍如此勢大,我上黨全部兵馬不過兩萬,如何抵擋?如何抵擋啊!”
謀士董昭麵色凝重,出言安撫:
“主公稍安勿躁。魏軍雖眾,然遠來疲憊,我等據守堅城,未必沒有一戰之力。
況且,並州非止我上黨,尚有黑山、匈奴,魏軍豈敢毫無顧忌?”
“黑山?匈奴?”
張楊猛地停下腳步,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嘲諷,
“孫輕、王當那些賊寇,隻知劫掠,豈會真心助我?呼廚泉單於?
他隻怕更樂意看到我與魏軍兩敗俱傷,好趁機南下擄掠!屆時誰又來助我?”
部將楊醜按劍而立,眼神閃爍,開口道:
“主公,魏軍聲威正盛,連袁本初、呂奉先皆為其所擒,我等硬抗,恐……恐非良策。
是否……應考慮一二……”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另一員部將張崇卻怒目而視:
“楊將軍何出此泄氣之言?未戰先怯,豈是大丈夫所為?
魏軍雖強,我並州兒郎亦非孬種!據城而守,待其糧儘,自然退去!”
“退去?”
楊醜冷笑,
“若其不退,反而增兵圍困,又如之奈何?
屆時黑山匈奴未至,我等已成甕中之鱉!”
“你!”
“夠了!”
張楊煩躁地打斷兩人的爭吵,他本就猶豫不決的心被攪得更加混亂。
戰?
勝算渺茫。
降?
又心有不甘,且擔憂投降後的待遇。
守?
能守到幾時?
就在這時,一名親衛快步進入廳內,呈上一封密信:
“主公,河內郡方向送來密信,署名是……魏王駕前謀士,程昱。”
張楊手一抖,幾乎拿不住那封信。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鎮定下來,拆開信快速閱讀。
信的內容很直接,先是誇讚了張楊昔日護駕有功——指漢獻帝東歸途中張楊曾提供幫助。
隨即筆鋒一轉,大肆渲染魏軍之強盛、魏王之仁德,指出並州胡漢混雜、民生凋敝的現狀非張楊一人之過。
最後明確表示,若張楊願名義上歸附魏國,交出上黨郡軍政實權,魏王必保其一生富貴榮華,並使其家族得以保全。
如前徐州牧陶謙父子,現在魏王麾下生活安好,兩子皆做到高位。
若負隅頑抗,則大軍一到,玉石俱焚。
信中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一樣敲在張楊的心上,尤其是“玉石俱焚”四個字,讓他不寒而栗。
他無力地跌坐回席上,將信遞給董昭:
“諸位……都看看吧。”
董昭、楊醜、張崇等人傳閱信件,廳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