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這廝身體強健，體量龐大，幾乎是這被撞漢子的兩倍。
那瘦小漢子差點摔倒，晃了幾晃才勉強穩住身形，看著地上摔爛的果子，又驚又怒，抬頭一看，見張飛虯髯環眼，身材魁梧，氣勢洶洶，先是嚇了一跳，
但隨即看到周圍都是人，又想起如今是光天化日、天子腳下，膽氣頓時壯了幾分。
他並未如張飛預想中那樣唯唯諾諾地道歉，反而挺直了腰板——雖然依舊比張飛矮了不止一個頭，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非常清晰：
“這位好漢，明明是你撞了我，弄壞了我的東西，怎麼反倒惡人先告狀？”
張飛一愣，沒想到這瘦小乾枯的家夥敢頂嘴，頓時火氣上湧：
“嘿！你這廝，還敢狡辯？找打不成？”
說著，蒲扇般的大手就揚了起來，作勢要推搡。
周圍人群見狀，紛紛駐足圍觀。
那瘦小漢子見張飛要動手，臉上閃過一絲懼色，但腳步卻沒有後退，反而提高了聲音，義正詞嚴地喝道：
“你想乾什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腳下，你還敢動手打人不成？”
他指著張飛，對著周圍的人群大聲道：
“諸位鄉親都看到了！是他撞了我，還要行凶！
你以為這還是前漢亂世，可以由著你們這些莽漢恃強淩弱嗎？
當今聖天子在位，法度森嚴，連朝堂上的大員都不敢明著欺壓百姓，你一個市井莽漢，也敢跳出來欺淩弱小？
還有沒有王法了？視王法為何物？”
這一番話，如同連珠炮一般，又疾又厲，句句在理，更是抬出了“聖天子”和“王法”。
周圍百姓本就對張飛剛才的跋扈態度不滿，此刻紛紛出言指責：
“就是！明明是你撞了人！”
“那麼大個子，欺負小個子，算什麼本事！”
“報官！抓他去見官！”
“現在可是大宋，不興過去前漢那一套了！”
群情洶洶，指指點點。
張飛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和眾人的指責弄得有些懵了，他本能的習慣用力量和氣勢解決問題，雖因為他的囂張跋扈，在被釋放的這段時間，早已受過多次這等“言語圍攻”，但依然不習慣。
那張黑臉漲得發紫，揚起的巴掌打下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尷尬無比。
“三弟！休得無禮！”
劉備見狀，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張飛的胳膊，連聲向那瘦小漢子道歉：
“這位兄台，對不住，對不住！
是我這兄弟魯莽，衝撞了您。您的果子多少錢？我們賠，我們一定賠！”
關羽也沉著臉，強行將張飛拽到身後，對那漢子抱拳道：
“兄台海涵，你報一下損失，我等這就賠償。”
那瘦小漢子見對方服軟，又有眾人聲援，哼了一聲，也不再糾纏，報了買果子的花銷，接過劉備賠的銅錢，整理了一下衣衫，在眾人讚許的目光中，昂首離去。
張飛被關羽死死拉著，兀自氣得呼呼直喘粗氣，嘴裡不乾不淨地罵著，卻被劉備厲聲喝止：
“三弟！你還嫌惹的麻煩不夠多嗎？忘了府衙的板子和枷號了？
如今不是從前了！要想安穩過日子，就得守這大宋的法度！”
聽到“府衙”、“枷號”，張飛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氣勢頓時萎了下去，雖然依舊憤憤不平，卻也不敢再放肆，隻能悻悻地被兩位兄長拉走，消失在散去的人流中。
這場小小的風波，卻像一麵鏡子，映照出時代已然不同，張飛這廝身上舊日的習氣與蠻橫，在這新的秩序下，已然行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