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演武的餘波,在梁山泊層層蕩開。鴛鴦陣的威力與王淩峰之名,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冷水,炸得山寨上下議論紛紛。欽佩者有之,好奇者有之,忌憚者更甚。
王淩峰心知肚明,自己已成了聚義廳上那幾雙眼睛的焦點。練兵之權雖因擊敗宋萬而無人再明麵質疑,但他能感覺到,無形的繩索正從四麵八方悄然收緊。物料支取時偶爾出現的“短缺”,調配人手時遇到的“為難”,甚至他那小院周遭,似乎總有不屬於他麾下的身影在“不經意”地徘徊。
他需要跳出這日漸收緊的樊籠,將觸角伸向更遠、更意想不到的地方。他需要盟友,需要信息,需要一條在關鍵時刻能救命的後路。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位在梁山地位特殊、超然物外,卻又與每個人都可能產生關聯的人物——神醫安道全。
安道全醫術通神,號稱“當世華佗”,宋江背生惡疽,皆賴其妙手回春。他在梁山雖無顯赫權位,卻因其無可替代的醫術,深受敬重,便是宋江吳用,對其也禮讓三分。更重要的是,安道全醉心醫道,性情相對淡泊,對山寨的權力傾軋似乎興趣不大。若能與他結下善緣,其價值,遠勝拉攏十個悍勇頭領。
然而,如何接近安道全,卻是個難題。直接上門以武力討教為名求醫?太過刻意,且容易引人猜疑。獻上金銀?隻怕反被這清高神醫看輕。
王淩峰沉思良久,目光落在了自己那簡陋的“實驗室”角落——那裡有一些他嘗試提純酒精失敗後的副產物,以及一些根據記憶整理的、關於傷口清創、預防感染的粗淺筆記。在這個時代,戰場上真正致命的往往不是刀劍本身,而是之後的感染和潰爛。而這一點,正是安道全這等神醫也可能遇到瓶頸之處。
一個計劃在他心中緩緩成形。不能明著來,便暗中去。
這日深夜,月暗星稀。王淩峰換上一身深色勁裝,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避開了幾處可能是暗哨的點,來到了後山安道全獨居的小院外。
小院藥香彌漫,此時卻燈火通明,隱隱傳來壓抑的呻吟和焦急的議論聲。王淩峰伏在暗處,凝神細聽。
“……不行,膿毒已入血,高熱不退,金瘡藥根本無效……”
“安神醫,求求您再想想辦法!張大哥他……”
“哎……非是老夫不儘心,此乃‘破傷風’之症,邪風入體,藥石罔效……準備後事吧……”
破傷風!王淩峰心中一凜。這是古代戰場和外科手術後的頭號殺手之一。他悄悄探頭,隻見院中臨時搭起的床板上,躺著一個渾身是血、肌肉痙攣、牙關緊咬的漢子,正是日前在啞巴口之戰中受了重傷的一名頭目。安道全在一旁撚須歎息,周圍幾個弟兄麵露絕望。
時機巧合,卻也殘酷。
王淩峰不再猶豫。他如同狸貓般躥到院牆根下,取出一截小炭棒和一張早已準備好的粗紙,飛速寫下幾行字:
“破傷風,乃厭氧菌可理解為喜暗厭氧之邪穢)所致。傷後需以烈酒越烈越好)或沸煮鹽水徹底衝洗創口,祛除腐肉,務使創口暴露於空氣。若已發作,可用‘防風’、‘全蠍’、‘僵蠶’等量研末,嘗試緩解痙攣,或有一線生機。另:‘大蒜’或‘青黴菌’尋發黴瓜果之綠毛)或有奇效,然提取極難,僅供參考。——同道者敬上”
他將字條折好,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包,裡麵是他幾次失敗提純後得到的、濃度遠高於這個時代酒水的“酒精”殘液,雖不純,卻已是難得的消毒之物。他將紙包與字條捆在一起,看準院中眾人注意力都在病人身上,手腕一抖,那小包劃過一道細微的弧線,精準地落在安道全腳邊的藥簍裡,無聲無息。
做完這一切,他立刻轉身,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院內,安道全正欲轉身去寫方子儘管知道無用,卻也要儘人事),目光無意中瞥見藥簍裡多出的那個小紙包。他微微一怔,下意識地拾起。
打開一看,先是一股極其刺鼻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讓他這老郎中都不禁皺了皺眉。繼而看到那字條,展開閱讀。
起初,他眉頭緊鎖,對“厭氧菌”、“青黴菌”等詞困惑不解。但“烈酒衝洗”、“祛除腐肉”、“暴露於空氣”以及後麵那幾味緩解痙攣的藥物,卻仿佛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腦海中某些久思不解的迷霧!
許多因創傷而死的病例細節瞬間湧現,與這字條上的描述竟驚人吻合!尤其是“務使創口暴露於空氣”這一句,簡直石破天驚,與他過去所學所想的“密閉包紮”截然相反,卻似乎直指要害!
他猛地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傷員,再看向手中的“烈酒”和小紙條,蒼老的手竟微微顫抖起來。
“快!”安道全猛地嘶啞開口,聲音因激動而變調,“取燒酒來!最烈的燒酒!再取沸水、鹽、乾淨布條!快!”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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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啊!”安道全幾乎是在咆哮。
眾人雖不解,但見神醫如此激動,想必是有了新法,立刻慌忙動起來。
安道全親自動手,以那紙包中的“烈酒”混合新取來的燒酒,不顧刺鼻的氣味,仔細清洗傷員那已經發黑腐爛的傷口,剜去腐肉,並用乾淨的布條疏鬆包紮,使其透氣。然後又命人速去按方抓取“防風”、“全蠍”等藥研末,試圖灌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