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峰那番如同冰錐般刺骨、又如烈火般灼心的質問,狠狠撕開了第二次招安那層虛偽的、裹著蜜糖的毒藥外殼,將其中血淋淋的、足以致命的陷阱赤裸裸地暴露在聚義廳所有頭領麵前!
解散武裝!進京請罪!上交基業!首領軟禁!限期十日!
這哪裡是招安?這分明是勒令自殺!是將梁山泊數萬兄弟的性命和尊嚴,親手奉上,任人宰割!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之後,是火山爆發般的滔天憤怒!
“王頭領說得對!”
“是計!是毒計!”
“不能答應!死也不能答應!”
怒吼聲如同驚雷,在忠義堂內炸響,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下。林衝、魯智深、武鬆、劉唐、三阮、張順……幾乎所有非宋江嫡係的頭領,以及許多中立的、原本對招安抱有幻想的頭領,此刻都雙目赤紅,青筋暴起,手按兵刃,怒視著那卷明黃的絹帛和主位上的宋江、吳用!
李逵更是如同被激怒的瘋虎,哇呀呀暴叫,揮舞著板斧就要衝上去劈砍詔書:“直娘賊!騙鬼的詔書!俺劈了它!”
宋江和吳用被這突如其來的、幾乎一邊倒的激烈反對浪潮打得暈頭轉向,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們精心策劃、寄予厚望的第二次招安,竟被王淩峰三言兩語徹底攪黃,更是激起了如此巨大的公憤!
“鐵牛!休得胡鬨!”宋江又驚又怒,猛地一拍桌子,試圖用威望壓住場麵,“此乃聖旨!豈容你放肆!”
然而,此刻他的嗬斥顯得如此蒼白無力。憤怒的浪潮已然掀起,豈是輕易能夠平息?
王淩峰踏前一步,聲音如同洪鐘,再次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他的目光銳利如刀,直刺宋江:“哥哥!事到如今,你還要用‘聖旨’二字來壓服眾兄弟嗎?敢問哥哥,aept此詔,解散大軍之後,朝廷派來點驗收繳軍械糧草的,會是誰?是高俅!是童貫!是蔡京!他們與我梁山血海深仇,屆時,他們會如何‘點驗’?是會客客氣氣,還是會趁機將我梁山兄弟一網打儘?!”
他根本不給宋江反駁的機會,聲音愈發激昂,轉向所有頭領:“兄弟們!想想看!我等放下刀槍,手足被縛,被押解進京,路過那高俅的太尉府時,他會如何‘款待’我們?是會擺酒設宴,還是會推出鍘刀?!林教頭!你乃八十萬禁軍教頭,最知官場險惡!你且說,你若進京,那高俅老賊會與你把酒言歡,還是會將你碎屍萬段,以雪兵敗之恥?!”
林衝渾身劇震,虎目之中瞬間迸發出刻骨的仇恨與悲憤,他猛地踏出一步,聲音因激動而嘶啞:“高俅狗賊!與我林衝有殺妻之仇,毀家之恨!此仇不共戴天!我林衝寧肯戰死梁山,也絕不向仇人搖尾乞憐,自投羅網!”他手中丈八蛇矛重重頓地,發出沉悶的巨響,表達著無可動搖的決心!
“說得好!”魯智深須發皆張,禪杖一揮,怒吼道,“灑家這雙拳頭,隻打天下不平事,不向奸臣磕頭蟲!招個鳥安!不如痛快殺一場!”
武鬆雖未大聲呼喊,但冷峻的麵容上殺氣凜然,手按戒刀,重重點頭,態度不言自明。
王淩峰趁熱打鐵,目光掃過關勝、呼延灼、秦明等降將:“關勝將軍!呼延將軍!秦將軍!你們皆乃朝廷舊將,最知軍伍之事!你們且說,一支軍隊,若自解武裝,上交糧秣,其主將再被羈押敵營,這支軍隊還有何生機可言?與待宰羔羊何異?!朝廷此法,古往今來,可是對待誠心歸順之師的做法?!”
關勝、呼延灼等人麵色尷尬,眼神掙紮。他們渴望回歸正統,但如此苛刻屈辱的條件,也確實超出了他們的底線和認知。關勝紅著臉,沉吟半晌,終於歎了口氣,抱拳道:“公明哥哥,王頭領所言……並非全無道理。此條款……確實嚴苛過甚,近乎……近乎誘殺。若無機變保障,實難從命。”連他也動搖了!
王淩峰再次將矛頭指向那致命的限期:“限期十日!為何如此急迫?隻因朝廷新敗,內部紛爭,無力立刻興兵!故以此毒計,亂我軍心,誘我自毀長城!待我等依從,他便可不費一兵一卒,輕鬆絞殺我等!若我等不從,他便有了借口,可汙我等‘抗旨不尊’,日後再興大軍,便更‘名正言順’!此乃進退皆死的絕戶之計!”
他環視全場,看著每一張被憤怒和恐懼扭曲的臉龐,聲音沉痛而決絕:“兄弟們!睜開眼看看吧!這根本不是招安!這是戰書!是逼我等去死的催命符!aept它,便是將晁天王和無數兄弟用鮮血換來的梁山基業,將我等項上人頭,親手奉上!aept它,我等非但求不到功名富貴,反而會死無葬身之地,更會淪為天下笑柄!aept它,我等有何麵目,去見九泉之下的晁天王?!有何麵目,自稱替天行道?!”
“不能答應!”
“寧死不降!”
“跟狗官拚了!”
群情徹底沸騰!怒吼聲、咆哮聲、兵刃頓地聲彙成一片,幾乎要掀翻聚義廳的屋頂!絕大多數頭領的怒火被徹底點燃,對招安的抵觸情緒達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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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和吳用徹底慌了手腳。他們看著下方幾乎失控的場麵,看著那些怒目而視、仿佛隨時會暴動的頭領,冷汗浸透了衣背。他們苦心經營的招安大計,不僅破產,更是激起了如此強烈的反彈,幾乎讓他們威信掃地!
“反了!反了!你們都要反了嗎?!”宋江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下方,聲音尖利卻帶著一絲色厲內荏,“此乃朝廷恩旨!是……是我等唯一的出路!”
吳用也急忙搖扇打圓場,聲音乾澀:“諸位兄弟息怒!息怒!此事……此事容後再議!從長計議!從長計議!”他試圖緩和氣氛,先將事情壓下去。
但此刻,憤怒的火焰已被王淩峰徹底點燃,豈是輕易能熄滅的?
李逵早已按捺不住,聽得“容後再議”四個字,更是火冒三丈,在他看來,這便是宋江還要堅持招安的意思!他猛地推開攔著他的幾個宋江親信頭領,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衝到廳堂中央,指著宋江吼道:“哥哥!你還要議什麼?!這明擺著是坑害弟兄們的毒計!你莫非真要俺們去送死不成?!”
宋江見李逵竟也當眾頂撞自己,更是氣得眼前發黑,厲聲道:“你這黑廝!懂什麼!休要胡言!”
李逵聞言,最後一絲理智也被怒火燒斷!他猛地轉頭,猩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吳用手中那卷象征著他眼中“狗屁”招安的絹帛聖旨!
“都是這鳥東西害的!”他發出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如同瘋虎般撲了過去!
“鐵牛不可!”宋江、吳用同時驚駭大叫!
但已遲了!
隻見李逵猛地伸手,一把從猝不及防的吳用手中奪過那卷明黃的詔書,雙手抓住兩端,運起渾身蠻力,狠狠一撕!
“嗤啦——!”
一聲清脆而刺耳的撕裂聲,響徹了整個驟然死寂的聚義廳!
那卷代表著“皇恩浩蕩”、代表著宋江夢想的招安詔書,竟被李逵這莽漢,當著梁山泊所有頭領的麵,硬生生撕成了兩半!
碎片飄落,如同凋零的皇權尊嚴。
所有人都驚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那手持殘破詔書、兀自喘著粗氣的黑旋風!
死寂,絕對的死寂。
下一刻,宋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跳了起來,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指著李逵,氣得話都說不完整:“你……你……你這該死的黑廝!你……你竟敢……撕毀聖旨?!你……你闖下彌天大禍了!!”
聚義廳內,空氣仿佛凝固了。一場更大的風暴,已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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