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那封措辭嚴厲、毫無體恤、隻知催促進攻的“回書”,如同最後一塊冰冷的巨石,徹底壓垮了樊瑞心中對梁山最後一絲微不足道的幻想,也徹底印證了王淩峰所言非虛。
“限期破敵?軍法從事?”樊瑞將那封蓋著宋江印信的絹帛狠狠摔在案上,虯髯戟張,怒極反笑,“好一個宋公明!好一個及時雨!俺老樊今日才算看清你的嘴臉!欲借芒碭山之刀殺王兄弟,如今見俺們兩家聯手,便又要行那借刀殺人之計,逼我等自相殘殺!天下英雄若都似你這般‘義氣’,這‘義’字,不要也罷!”
項充、李袞亦是憤慨不已,項充罵道:“這廝好生歹毒!全然不將我等性命放在眼裡!”李袞更是直接拔出標槍:“大哥!還與他囉嗦什麼!索性反了!跟王兄弟上梁山,掀了那宋江的鳥位!”
王淩峰神色平靜,眼中卻寒光凜冽:“宋江、吳用,其心可誅。如今,樊大哥可曾還有疑慮?”
樊瑞大手一揮,斬釘截鐵道:“再無疑慮!王兄弟,你說如何便如何!俺芒碭山上下千餘弟兄,從此便交托給兄弟了!是刀山火海,俺老樊絕不皺一下眉頭!”
盟約,至此堅如磐石。
下一步,便是如何將芒碭山這支生力軍,神不知鬼不覺地、全須全尾地納入麾下,並給予宋江和吳用一記響亮的耳光。
“戴宗那廝,盯得甚緊。”石秀提醒道,“大隊人馬行動,絕難瞞過其耳目。”
王淩峰成竹在胸,微微一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樊大哥,還需你再唱一出戲。”
計策隨即定下。
次日,王淩峰大營突然戰鼓擂動,號角連天,擺出全力總攻的架勢!數千兵馬實為大部分老弱雜兵)蜂擁而出,直撲芒碭山隘口!
樊瑞這邊,也“奮力”抵抗,滾木礌石如雨而下,箭矢紛飛,殺聲震天!戰況看似激烈無比,比前幾日任何一次佯攻都要逼真!
戴宗被這突如其來的“大戰”吸引,親臨前線觀望,眼見梁山軍攻勢如潮,卻一次次被“悍勇”的芒碭山守軍擊退,死傷“慘重”,心中既喜又憂。喜的是王淩峰果然被逼得狗急跳牆,憂的是若真敗得太慘,自己這監軍也脫不了乾係。他全神貫注地盯著戰場,不斷派出親信往來穿梭,打探消息,全然未覺身後大營的異常。
就在這震天的喊殺聲和彌漫的硝煙王淩峰命人少量燃放)掩護下,真正的行動開始了!
芒碭山後山,一條極為隱秘、僅有樊瑞等核心頭領才知的險峻小路上,人影綽綽,卻鴉雀無聲。
樊瑞、項充、李袞三人,親自帶領著芒碭山最精銳、最可靠的八百餘核心弟兄,以及所有家眷、細軟、重要物資,牽著騾馬,悄無聲息地快速下行。王淩峰派出的背嵬軍精銳小隊在前引路、探哨,在後掩護斷後,行動井然有序,效率極高。
而留在前山“浴血奮戰”的,不過是樊瑞留下的一些老弱病殘和少量死忠頭目,負責虛張聲勢,拖住戴宗的視線。他們接到死命令:死守到明日拂曉,然後自行分散突圍,化整為零,前往預定地點彙合。
與此同時,王淩峰大營也開始了秘密轉移。大量糧草、軍械尤其是工坊新出的精品)被悄悄打包,由心腹士卒押運,沿著另一條隱秘路線,向梁山泊方向先行撤去。營寨卻依舊保留,帳篷、旗幟依舊豎立,炊煙照常升起,從遠處看,依舊是一座大軍駐紮的營盤。
這場瞞天過海的大戲,從午後一直演到黃昏。
前線,“激戰”終於漸漸停歇。王淩峰“軍”傷亡“慘重”,被迫“潰退”回營,士氣“低落”到了極點。芒碭山守軍也“損失”不小,偃旗息鼓。
戴宗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失望——王淩峰竟然還沒死。他回到營中,隻見各營士卒垂頭喪氣,包紮傷口,一片頹敗景象,更是深信不疑。他哪裡想得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王淩峰的主力連同芒碭山的精華,早已金蟬脫殼!
是夜,月黑風高。
王淩峰的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王淩峰、朱武、石秀、時遷俱在。帳外,數百名最精銳的背嵬軍士卒已集結完畢,人人銜枚,馬裹蹄,肅殺無聲。
“戴宗處有何動靜?”王淩峰低聲問。
時遷如同一道影子般閃入帳內,低聲道:“那廝今日勞累,已睡下,帳外守衛亦鬆懈。其派往梁山送‘捷報’報王淩峰猛攻受挫)的快馬,已按計劃被俺的人半道‘請’去喝茶了。”
王淩峰點頭:“很好。時機已到。石秀兄弟,營寨可布置好了?”
石秀獰笑一聲:“哥哥放心,柴薪火油均已備妥,保準能燒他個通天亮,讓戴宗好好看場大火!”
“好!”王淩峰霍然起身,“按計劃,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