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淩峰那番推心置腹的“真義”之言,如同溫熱的醇酒,將黑旋風李逵心頭積壓的寒冰與愁緒,暫時驅散了不少。那壇烈性的“燒春”和噴香的醬牛肉,更是實實在在地暖了他的胃,也暖了他那顆被冷落而變得敏感的心。一連數日,李逵雖依舊悶悶不樂,卻不再像之前那般暴躁易怒,時常抱著那壇酒獨酌,眼神中多了幾分思索與迷茫,對王淩峰那邊,也隱隱生出了幾分親近與好感。
然而,宋江與王淩峰之間那無形的較量,卻並未因李逵的暫時平靜而停歇,反而在暗處愈發激烈。童貫大軍壓境的陰影,如同懸頂之劍,迫使雙方都在加緊布局,爭奪著梁山泊內部每一分可能的力量和主動權。
這一日,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仿佛預示著某種不祥。李逵因心中煩悶,又惦記著王淩峰所贈美酒的滋味,便提了那壇快要見底的“燒春”,也不帶嘍囉,獨自一人晃悠到後山一處僻靜的鬆林裡,尋了塊光滑的大青石坐下,打算對著山景鬆濤,再喝幾碗解愁。
烈酒入喉,灼燒感依舊強烈,卻似乎再也喝不出那日與王淩峰對飲時的暢快滋味。心事重重,再好的酒也變了味道。他望著山下浩渺的水泊和遠處隱約可見的官道,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宋江哥哥往日待他的好,一會兒是酒肆聽聞的刺耳話語,一會兒又是王淩峰那真誠讚賞的眼神……
“唉!”他煩躁地捶了一下石頭,仰頭又灌了一口。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際,山下通往梁山秘密水道的一條極少人知的崎嶇小路上,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迅疾異常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快如奔馬,落地卻極輕,顯示出主人超絕的輕身功夫和急於趕路的倉促。
李逵雖在喝酒發呆,但多年廝殺養成的警覺仍在,耳朵猛地一動,下意識地伏低身子,透過鬆林的縫隙向下望去。
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以日行八百裡的神行太保戴宗獨有的那種奇特步法,沿著小路疾奔而來!他一身緊身夜行衣靠,背上卻背著一個不大卻顯得沉甸甸的藍布包袱,臉上帶著匆忙之色,眼神警惕地四處掃視,似乎生怕被人發現。
“戴宗哥哥?”李逵心中詫異,“他這身打扮,鬼鬼祟祟的,是要去哪?還背著東西……”
戴宗顯然沒有發現躲在鬆林裡的李逵,速度極快,幾個起落便已接近李逵所在的下方。恰在此時,路旁一叢荊棘掛了一下他背上的包袱,包袱結似乎本就係得匆忙,被這一掛,竟猛地鬆脫開來!
“嘩啦——!”
一聲清脆悅耳卻又令人心驚肉跳的金屬碰撞聲驟然響起!
隻見那藍布包袱散開,裡麵赫然露出黃澄澄、白花花的一片!竟是十幾錠碩大的金元寶和一大堆切割好的銀錁子!在陰沉的天光下,依舊反射出誘人卻刺眼的光芒!
“啊呀!”戴宗驚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手忙腳亂地想要攏住散落的金銀,神情慌亂到了極點!
李逵在山上看得真切,眼睛瞬間瞪得如同銅鈴!那麼多金子銀子!戴宗從哪裡弄來這麼多錢?又為何如此鬼鬼祟祟地背著下山?看那方向,分明是通往濟州府乃至東京的官道!
就在李逵愣神的功夫,戴宗已飛快地將金銀重新包好,係緊這次打了死結),再次警覺地四下張望,似乎並未發現異常,這才鬆了口氣,再次發力,以更快的速度向山下奔去,轉眼間就消失在了密林小道儘頭。
李逵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裡的酒碗忘了放下,心中疑竇叢生。
戴宗是梁山總探聲息頭領,更是宋江哥哥最信任的心腹之人,時常奉命下山公乾,這並不稀奇。但……往日下山,多是傳遞消息、打探軍情,何曾需要攜帶如此巨額的金銀?還打扮得如此隱秘慌張?這分明是要去做一件見不得光的大事!
聯想到前些日子在酒肆聽到的“宋江欲招安,需打點朝廷官員”的閒話,再想到王淩峰那日提及的“偽善之徒”、“背地裡算計兄弟”的言語……李逵那顆簡單的心猛地一抽!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戴宗哥哥……莫不是奉了宋江哥哥之命,拿著山寨的錢,去東京賄賂那些狗官,為招安鋪路?!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便如同野草般瘋長!
他再也無心喝酒,提著那壇剩酒,蹬蹬蹬衝下山,徑直朝著聚義廳方向跑去,他想立刻去找宋江問個明白!
剛跑到聚義廳外的廣場,卻正好迎麵撞見從廳內出來的戴宗!他竟已送完金銀返回了?速度果然快得驚人!
戴宗此時已換回了平常裝束,臉上那慌亂之色也已褪去,恢複了往常的精明乾練,見到李逵急匆匆跑來,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鐵牛兄弟?何事如此匆忙?”
李逵猛地停住腳步,一把抓住戴宗的胳膊,黑臉上滿是焦急和疑惑,壓低聲音問道:“戴宗哥哥!你方才下山做什麼去了?俺……俺在後山好像看見你了,你背那包袱裡……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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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宗聞言,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驚慌,但立刻被他用笑容掩飾過去。他打了個哈哈,用力想掙脫李逵鐵鉗般的手:“哈哈……鐵牛兄弟定是看花了眼!我方才一直在廳中與公明哥哥議事,何曾下過山?你莫不是酒喝多了,眼花了?”
李逵見他否認,心中更疑,執拗道:“俺沒看錯!就是你!那包袱散開,裡麵全是金子銀子!”
戴宗臉色一沉,語氣帶上了幾分不悅和警告:“鐵牛!休要胡言亂語!定是你醉眼朦朧看差了!我乃山寨頭領,奉命行事,自有公乾,豈容你隨意盤問?此事關乎山寨機密,不可對外人言!你快快放手,莫要誤了正事!”
“外人?”李逵聽到這個詞,心頭火起,手上力道更重,“俺鐵牛是外人?戴宗哥哥!你說清楚,啥公乾需要帶那麼多金銀下山?是不是……是不是哥哥讓你去東京……”
“住口!”戴宗猛地厲聲打斷他,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李逵!你今日話太多了!山寨機密,豈是你能妄加揣測的?念你平日魯直,我不與你計較!速速離去,今日所見所聞,統統給我爛在肚子裡!若敢在外胡言亂語,休怪哥哥我不講情麵!”
說完,他猛地運勁掙脫李逵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腳步匆匆,仿佛生怕李逵再追上來糾纏。
李逵被晾在原地,看著戴宗遠去的背影,心中那剛剛被王淩峰暖熱的地方,瞬間又涼了下去,甚至比之前更冷!
戴宗哥哥的反應,太可疑了!他在撒謊!他在掩飾!他越是強調“山寨機密”、“不可外傳”,就越是顯得心虛!
那巨額的金錢,那慌張的神色,那嚴厲的警告……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他不願相信,卻又無法忽視的事實——宋江哥哥,真的在背著他,背著眾多兄弟,做著一些不可告人的、需要花費巨額金銀的“秘密公乾”!
這“公乾”,是否真如酒肆聽聞和王淩峰暗示的那般,是為了用兄弟們的血汗錢,去賄賂朝廷官員,換取他宋江個人的頂戴花翎?!若真是如此,那將他們這些拚死拚活的兄弟置於何地?!
李逵呆呆地站在廣場上,手中的酒壇“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殘酒濺濕了他的褲腳,他卻渾然不覺。
一股巨大的失望和被騙的憤怒,如同冰冷的潮水,緩緩淹沒了他那顆崇尚忠義的心。
破綻,已然撞破。
信任的堤壩,裂痕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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