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子”蔣敬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那間堆滿賬冊的書房,房門在他身後沉重地合上,隔絕了外界的光線與聲響,也仿佛隔絕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屋內,隻剩下墨汁的澀味與陳舊紙張的黴味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他踉蹌幾步,癱坐在那張陪伴他無數日夜、布滿劃痕的木椅上。手中那疊被吳用棄如敝履、肆意貶低的“複式記賬法”文稿,此刻仿佛重若千鈞,又燙如烙鐵。他顫抖著手,將文稿攤在桌上,目光空洞地掃過那些曾令他如癡如醉、驚為天人的符號與分錄。
“故弄玄虛……”
“嘩眾取寵……”
“奇技淫巧……”
“難登大雅之堂……”
吳用那冰冷刻薄、充滿輕蔑與嘲諷的話語,如同淬毒的尖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中回響,刺得他心口陣陣絞痛,呼吸都變得困難。滿腔的熱忱與抱負,被無情地踐踏、碾碎,化為齏粉。隨之湧起的,是滔天的委屈、不甘,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怨憤!
他蔣敬,自詡才學,精於算計,投身梁山,本以為能一展所長,輔佐明主,成就一番事業。可多年來,得到的是什麼?是吳用若有若無的輕視,是宋江不痛不癢的安撫,是終日埋首於永遠理不清的糊塗賬中的憋悶與無力!他空有“神算”之名,卻無“神算”之實權,更無“神算”之尊嚴!
如今,他終於窺見一線曙光,得遇驚世之法,自以為能徹底改變局麵,為山寨立下不世之功,卻換來如此羞辱性的全盤否定和毫不留情的打壓!
為何?就因這妙法來自王淩峰?就因他蔣敬人微言輕,不配推行新製?就因他們隻想維持現狀,好繼續在那渾水中摸魚,容不得半點清明?!
“嗬……嗬嗬……”蔣敬發出一陣低沉而苦澀的冷笑,笑聲在空寂的房間裡回蕩,顯得格外淒涼。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筆墨紙硯一陣亂跳!
“好一個‘難登大雅之堂’!好一個‘安分守己’!吳用!宋江!你們……你們就守著這堆糊塗賬,一起爛在這梁山泊吧!”他低聲嘶吼,眼中布滿血絲,充滿了絕望的瘋狂。
就在他心灰意冷、怨氣衝天之際,書房的門被輕輕叩響。
“誰?!”蔣敬如同受驚的困獸,猛地抬頭,厲聲喝問,聲音嘶啞。
門外傳來一個平靜而熟悉的聲音:“蔣敬兄弟,是我,王淩峰。”
王淩峰?!他怎麼會來?是了……定是聽聞了自己在聚義廳受辱之事……他是來看笑話?還是……
蔣敬心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打開了房門。
門外,王淩峰獨自一人站在那裡,麵色平和,眼神中並無譏誚,反而帶著一絲……了然與關切。
“王頭領……”蔣敬側身讓開,聲音乾澀。
王淩峰步入房內,目光掃過桌上那散亂的文稿和蔣敬那蒼白而憤怒的麵容,輕輕歎了口氣:“兄弟從聚義廳回來?看神色,想必是……不太順利?”
他語氣溫和,並無絲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這個結果。
蔣敬聞言,鼻尖一酸,積壓的委屈與憤怒如同決堤洪水,幾乎要洶湧而出。他強忍著,咬牙道:“頭領所料不差……軍師他……他將此法貶得一文不值,斥為奇技淫巧,亂我舊製,還……還警告小弟莫要受人蠱惑,安分守己……”他將吳用的原話大致複述了一遍,越說越是激動,身體微微顫抖。
王淩峰靜靜聽著,並未動怒,反而點了點頭,語氣沉凝:“果然如此。我早該想到的。觸動利益,遠比觸動靈魂要難。更何況,是這等足以讓所有暗賬無所遁形、讓某些人如坐針氈的法子。”
他走到桌邊,拿起那疊文稿,輕輕撫平上麵的褶皺,目光深邃地看著蔣敬:“蔣敬兄弟,你乃當世奇才,心中自有溝壑。豈不聞‘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璞玉需逢良工,方能綻放光華;寶駒需遇伯樂,方可日行千裡。若空有驚世之才,卻困於嫉賢妒能、因循守舊之人麾下,縱有通天本領,亦如龍遊淺水,虎落平陽,非但難有施展之地,反會遭人猜忌,動輒得咎,甚至……引來殺身之禍。”
他每一句話,都如同重錘,狠狠敲在蔣敬的心坎上!
“龍遊淺水,虎落平陽……”蔣敬喃喃重複,這不正是他處境最真實的寫照嗎?!
王淩峰注視著他,繼續道:“兄弟細想,你一身算學本領,在這梁山泊,可曾真正得以施展?終日與那糊塗賬為伍,空耗心力,卻難有建樹,甚至因賬目不清而屢受責難。是何緣故?非你之過,實乃……環境使然,上位者不容也。”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誅心:“有些人,自己居於陰溝,便見不得旁人仰望星空。自己慣於渾水摸魚,便容不得清水照出汙穢。他們需要的,並非真正能厘清賬目、富國強兵的大才,而是聽話、順從、能維持現狀、甚至能同流合汙的……庸才。”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蔣敬兄弟,你是願做那被泥沙埋沒、永無出頭之日的璞玉,還是願尋一識貨良工,切磋琢磨,綻放璀璨光華?是願做那困於淺灘、遭蝦戲的蛟龍,還是願尋一浩瀚江海,騰躍九天,呼風喚雨?”
王淩峰的話語,如同撥雲見日,瞬間照亮了蔣敬心中那被怨憤與迷茫籠罩的黑暗!將他潛意識中模糊感受到的不公與壓抑,清晰地揭示出來!
是啊!並非自己無能,而是此地不容!並非新法無用,而是舊利難觸!吳用那番話,哪裡是針對方法本身?分明是針對提出方法的人,以及方法背後可能觸及的利益!
繼續留在這裡,除了永無休止地埋首糊塗賬、忍受輕蔑打壓,還能有什麼出路?甚至真如王頭領所言,若執意推行,恐有殺身之禍!
一股強烈的、尋求改變的衝動,如同岩漿般在他胸中奔湧!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王淩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頭領……頭領所言,如醍醐灌頂,驚醒夢中人!蔣某……蔣某愚鈍,至今方看清局勢!隻是……隻是這梁山泊,除了此處,還有何處可去?還有何主可擇?”他這話,已是近乎赤裸的表態了!
王淩峰迎著他渴望而決絕的目光,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無比的自信與一種令人心折的魅力:“兄弟何必舍近求遠?梁山泊八百裡水泊,藏龍臥虎,未必隻有一條路,一種活法。兄弟大才,若得施展之地,何愁不能鵬程萬裡?王某雖不才,卻深知人才難得,最敬重如兄弟這般有真才實學之人。在我這裡,但有一技之長,必得重用;但有功於山寨,必得厚賞。絕無嫉賢妒能之輩容身之地,更無因循守舊之規束縛手腳。”
他並未直接招攬,而是描繪了一幅前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原則。
“兄弟可細思之。”王淩峰拍了拍蔣敬的肩膀,語氣誠懇,“若覺王某尚可輔佐,願與兄弟攜手,共創一番新天地,讓這梁山泊,真正成為兄弟能一展所長、實現抱負之地。若兄弟尚有疑慮,亦可靜觀其變。王某絕不強求。”
說完,他不再多言,拱手一禮,轉身便欲離去。
“頭領留步!”蔣敬急聲叫道。
王淩峰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蔣敬胸膛劇烈起伏,眼中閃爍著掙紮、激動、最終化為決然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氣,對著王淩峰,深深一揖到地,沉聲道:“頭領今日點撥之恩,蔣某沒齒難忘!頭領雄才大略,求賢若渴,蔣某……願效犬馬之勞!隻求頭領能給蔣某一個機會,證明此法之利,證明蔣某……並非無用之人!”
這一刻,他徹底下定了決心!與其在舊主麾下受儘屈辱、碌碌無為,不如投奔明主,搏一個前程!
王淩峰眼中閃過一抹欣慰與銳利的光芒,上前扶起他:“好!得兄弟相助,如虎添翼!兄弟且寬心,今日之辱,他日必當百倍奉還!且看那些有眼無珠之輩,日後如何瞠目結舌!”
兩人相視,一切儘在不言中。
王淩峰離去後,蔣敬獨自站在房中,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看著桌上的文稿,目光不再迷茫,而是充滿了堅定的鬥誌和冰冷的鋒芒。
吳用,宋江!你們既容不下我,便休怪我另投明主!你們看不起的“奇技淫巧”,終有一日,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疊文稿收好,藏於隱秘之處。從此,他表麵仍是那個埋首賬房、沉默寡言的“神算子”,暗地裡,卻已開始仔細觀察王淩峰的言行舉措,思忖著如何利用自己的職位和才華,為新主效力,為自己……闖出一條通天大道!
出路,已然在腳下展開。
喜歡水滸:爆殺宋江,再造梁山請大家收藏:()水滸:爆殺宋江,再造梁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