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梁山泊，到處裹著雪，哈口氣都能結成霜。北風卷著雪沫子，呼啦啦刮過山崗湖麵，把天地間都裹成了一片肅殺的白。年關的喜慶勁兒，沒完全壓得住空氣裡的緊張和盼頭——王淩峰管著的梁山，跟張拉滿的硬弓似的，就等勁兒往一處使；聚義廳倒像弓弦影子裡的一個冰窟窿，死氣沉沉的，藏著最後一點絕望。
這麼冷的天裡，一場關乎死活的暗鬥，正沒人察覺地鬨得厲害。王淩峰布下的“夜梟”小組，跟最警覺的獵犬似的，頂著風雪把耳朵眼睛伸到百裡外，死死盯著所有可能跟東京勾連的動靜。誰都清楚，朝廷要來打，跟懸在頭頂的刀子似的，說不準啥時候就落下來；而宋江和高俅之間那條暗線，就是提前報信的關鍵。
這夜雪下得正猛，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啥也看不清。離梁山八十裡外，有條平時走商隊、現在天冷得快沒人走的官道，路邊有座廢驛站。驛站破屋簷下，倆幾乎跟雪地融一塊兒的身影縮著——是“夜梟”的精銳探子“雲雁”和搭檔“山貓”。他倆臉上抹著防凍的油，眉毛胡子都掛著白霜，就倆眼睛在黑夜裡亮著，跟鷹隼似的利。
“頭兒，這鬼天氣，信使還能來？彆是咱找錯接頭的地兒了吧？”“山貓”搓著快凍僵的手，低聲問。
“雲雁”目光釘在官道儘頭，聲音沉得很卻透著準：“錯不了。戴宗上次派出去的心腹，咱雖說宰了，可搜著的密信碎片就指這兒。高俅老東西多疑，肯定會再派心腹來，看看宋江還有沒用。這麼壞的天，他們才覺得安全。耐點心，當獵手的，就得耐住這冷。”
時間在風雪聲裡一點點過，冷得跟針紮骨頭似的。就在“山貓”快沒耐心時，“雲雁”突然用胳膊肘頂了他一下，低喝：“來了！”
就見官道遠處，一個黑點頂著風雪慢慢挪過來。近了才看清，是個戴鬥笠、裹厚棉袍的信使，騎著匹瘦馬，馬鼻子噴著大團白氣。這人警惕地四下瞅，確定沒人後，才小心地騎馬湊到廢驛站跟前。
他沒進驛站，反倒在驛站外一棵老槐樹下勒住馬，翻身下來——假裝整理鞍子，右手卻偷偷往樹乾上一個樹洞裡摸，飛快塞進去個用油布包著的小竹管。弄完不敢多待，立馬上馬往回跑，身影很快就沒在雪裡了。
“是‘死信筒’！”“雲雁”眼裡一下子亮了，“他放了信，不會馬上有人來拿。等！等取信的！”
倆人屏住氣往雪地裡埋得更深，幾乎跟地麵平了。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風雪好像小了點。另一邊，個扮成樵夫的人背著柴捆，深一腳淺一腳地過來。他走到槐樹下放下柴，也警惕地瞅了瞅四周，然後飛快從樹洞裡摸出油布包塞懷裡，轉身就要走。
“動手！”“雲雁”喊了一聲！
兩道黑影跟豹子似的從雪地裡竄出來，快得沒影！“山貓”直撲那樵夫的腿，一個掃堂腿把人絆倒；“雲雁”緊跟著上來，一隻手捂住他嘴，另一隻手亮著短刀抵在他脖子上！
“彆動！敢出聲就宰了你！”“雲雁”的聲音冷得像冰。
那樵夫嚇得魂都飛了，渾身僵著不敢動。“山貓”趕緊從他懷裡搜出油布包，查了沒問題，衝“雲雁”點頭。
“帶走！”“雲雁”低喝一聲，跟“山貓”一起，把這俘虜拖離官道，鑽進驛站後麵林子的黑地裡。
在預先找好的背風山洞裡，“夜梟”隊員簡單審了審——這樵夫就是個外圍傳信的，知道的不多，隻說受東京一個“張虞侯”指派，來這兒取信再送往下個接頭點。但那油布包著的竹管，實打實是個大收獲。
“雲雁”小心拆開油布，拿出竹管，用特製工具撬開封蠟。裡麵是卷好宣紙，展開一看，是東京太尉府特有的暗語筆跡！他壓著心裡的激動，就著火折子的微光，飛快破譯。
越看臉色越沉——信裡的內容嚇人得很！
信是太尉府一個心腹幕僚寫給宋江的，語氣又催又威脅，核心意思是：朝廷開春就派大軍打梁山，主將是樞密使童貫，副將高俅也跟著去督戰。大軍號稱十萬，其實是五萬精銳禁軍，再湊五萬周邊廂軍，一共十萬！要宋江開春前要麼徹底拿下梁山的關鍵關口，要麼把水寨門弄壞，等官軍到了，裡應外合把寨破了。信裡還許了願，事成之後保宋江當節度使，戴宗、宋清也有官做。最後放了狠話，說這是最後機會，再猶豫或者沒本事，朝廷就把他當反賊一起滅了！
“十萬大軍……童貫、高俅親自來……開春就發兵……裡應外合……”“雲雁”每念一個詞，山洞裡的空氣就更冷一分。這不是猜的，是真刀真槍要決戰的信號！
“必須馬上回稟頭領！”“雲雁”不敢耽誤，把密信小心收好，讓一個隊員留下看俘虜、接著監視，自己帶著“山貓”，頂著更猛的風雪抄小路往梁山趕。
第二天黃昏，“雲雁”和“山貓”渾身是雪，快凍成冰棍了，總算趕回梁山，一頭紮進獨龍崗王淩峰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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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炭盆燒得旺，王淩峰正跟朱武、蔣敬商量年關賞錢和開春種地的事。見倆人這麼狼狽還急著眼闖進來，就知道準有大事。
“頭領！軍師！蔣總管！”“雲雁”顧不上講規矩，單膝跪下，雙手遞上密信，“‘夜梟’沒辜負差遣，在八十裡外廢驛站截著朝廷給宋江的密信！內容……內容關係到咱梁山的死活！”
王淩峰瞳孔一縮，接過密信展開。朱武和蔣敬也趕緊湊過來。隨著王淩峰往下看，書房裡的空氣都像凍住了，就剩炭盆偶爾爆火星的劈啪聲。
王淩峰看完，把信紙輕輕放桌上，臉看著平靜，眼裡卻突然爆出讓人不敢直視的光！他慢慢抬頭看向朱武和蔣敬。
“果然來了。”他聲音平平靜靜的，卻帶著能壓得住事的勁兒，“十萬大軍，童貫高俅親自來，開春發兵，還要裡應外合。宋江……還真是他們埋的釘子。”
朱武倒吸一口涼氣，手裡的羽扇停在半空：“十萬兵力……童貫打仗老辣，高俅又恨咱入骨……這仗，真是咱梁山的生死仗！”
蔣敬臉色沉得很：“開春……離現在就倆多月了，時間太緊！”
王淩峰站起來走到窗邊，望著外麵飄著的大雪，眼神像能穿透風雪，看到遠處正往這兒湊的大軍。他後背挺得跟鬆似的，一點不亂。
“來得正好。”他突然開口，語氣裡還帶著點盼頭和冷勁兒，“咱練了這麼久的兵、攢了這麼多本事，等的就是這天！他們不來，我還想找上門去呢！”
他轉回身，目光掃過朱武和蔣敬，乾脆利落地發命令：
“第一，這消息先就咱四個知道，嚴嚴實實捂住，彆漏出去，免得大夥慌神，還打草驚蛇。”
“第二，軍師，馬上根據信裡的消息，把咱梁山的防守和反擊計劃再細化！水路陸路一起上，步兵騎兵配合好，火器先上！我要讓童貫的十萬大軍，全葬在這八百裡水泊裡！”
“第三，蔣敬兄弟，全軍進入戰時狀態！所有東西都往打仗上靠！糧草、兵器、藥材，必須備足了！保證打仗的時候不缺！”
“第四，讓‘夜梟’加把勁偵查，盯著朝廷大軍調動的動靜！讓‘暗影’做好準備，隨時等著執行特殊任務！”
“第五，”王淩峰嘴角勾出點冷笑，“宋江那邊……先讓他再做幾天好夢。這封密信，正好是最後撕他假麵具的好東西！等他覺得自己能成、想造反的時候，就是他名聲臭了、所有人都罵他的時候！”
“明白！”朱武和蔣敬齊聲應，神情嚴肅，眼裡都燒著打仗的勁兒。
王淩峰走回案前，手指重重按在密信上：“傳令各營，過完年取消所有休假，加練！咱要用一場打得痛快的大勝，來迎這個春天！得讓全天下都知道，梁山泊，不是誰想踩就能踩的！”
窗外的風雪更猛了。可書房裡，一股讓人不敢小瞧的戰意，已經升了起來。決戰的幕布，就在這風雪夜裡，被一封小竹管裡的信，正式拉開了。梁山的命數輪子，開始往那個注定要見血見火的春天裡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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