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衝聞報大驚，疾奔上前，登高遠眺。隻見居庸關方向，夜幕被熊熊火光照亮，關牆之上人影攢動，箭矢如蝗，投石機拋出的巨石劃破夜空，巨大的撞擊聲和喊殺聲即便相隔甚遠也隱約可聞！看那攻勢的猛烈程度，遠非尋常騷擾！也速該去而複返？還是……金兵主力，終於到了？！
林衝的心瞬間沉到穀底！那衝天的火光，那震天的殺聲，絕非小股部隊的騷擾！是總攻！居庸關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猛攻！
“是金兵！”身旁的張橫經驗老到，僅憑那投石機的聲響和火光中隱約閃過的奇異旗號便斷定，“看火光的規模和攻勢，至少是萬人以上的精銳！李佑將軍他們……危險了！”
萬人以上的金兵主力！林衝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他離開才多久？關內糧草僅夠半月，守軍疲憊不堪，如何能抵擋養精蓄銳已久的金國鐵騎？！
“林帥！怎麼辦？”張橫和幾名“夜梟”隊員急問，眼中充滿了焦慮和決絕。關內有他們的兄弟，有他們誓死守護的旗幟！
回去？他們這區區十人，投入那絞肉機般的戰場，無異於杯水車薪！不回去？難道眼睜睜看著居庸關陷落，看著李佑和數千弟兄血染關牆？！
“靠近觀察！伺機入關！”林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他不能拋下弟兄們，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也要回去！盟主讓他穩定軍心，此刻，軍心就是與城共存亡的決心！
一行人借著夜色和地形掩護，如同鬼魅般向居庸關疾馳。越靠近，戰場的慘烈景象越是觸目驚心。關牆多處燃起大火，黑煙滾滾，金兵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湧向城牆，雲梯、箭樓、攻城錘……各種重型器械輪番上陣。關牆上，守軍的抵抗異常頑強，滾木礌石如雨點般落下，火油罐在人群中炸開絢爛而殘酷的火花，但明顯可以看出，守軍的反擊力度在減弱，防線搖搖欲墜。
“是金國的‘鐵浮屠’重甲步兵和‘拐子馬’騎兵！”張橫指著關下那些在火光映照下反射著幽冷金屬光澤的重甲士兵和兩翼遊弋的輕騎，聲音凝重，“果然是主力！看旗號，是金國東路軍完顏宗望的部屬！”
完顏宗望！金國名將！林衝的心揪緊了。李佑他們麵對的是如此強敵！
“林帥，正麵進不去了！關門被金兵主力圍得鐵桶一般！”一名前去偵察的“夜梟”返回報告。
“找小路！我知道一條采藥人走的險道，可以繞到關後絕壁！”林衝當機立斷。他久鎮北疆，對周邊地形了如指掌。
眾人跟著林衝，繞過關前主戰場，鑽入一條人跡罕至的崎嶇山溝，手足並用地向關後絕壁攀爬。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鼻尖是濃烈的血腥和焦糊味，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爬到絕壁中段一處隱蔽的平台上，向下望去，關內的情形依稀可見。隻見關牆上，守軍正在與不斷湧上城頭的金兵進行著慘烈的肉搏戰，每一寸城牆都在反複爭奪。林衝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李佑！他渾身浴血，左臂無力下垂，顯然受了重傷，但右手依然揮舞著戰刀，嘶吼著指揮戰鬥，如同瘋虎般頂在最前線！
“李佑兄弟！”林衝眼眶一熱。
“林帥，看那邊！”張橫突然指向關內靠近城牆的一角。隻見那裡堆滿了陣亡將士的遺體，傷兵哀嚎遍野，僅有的幾名醫官和輔兵穿梭其間，景象淒慘。更讓人心驚的是，守軍使用的箭矢明顯稀疏了許多，滾木礌石也快用儘了！
“他們的箭矢和守城器械快耗儘了！”張橫聲音發沉。
就在這時，關下金軍陣中響起一陣低沉的牛角號聲，攻勢暫緩，一隊金兵推著幾輛怪車上前，車上覆蓋著濕牛皮，正是專用來撞擊城門的“攻城槌”！同時，更多的弓箭手向前壓上，進行火力壓製！
“他們要撞城門了！”林衝心頭一緊。居庸關城門雖厚，但也經不住重型攻城槌的持續撞擊！
絕境！真正的絕境！林衝心急如焚，他必須立刻入關！
“張橫，用飛爪！我們從這裡下去！”林衝指著下方一處相對平緩、靠近內城牆的屋頂。這是唯一能快速入關的方法，但也極其危險，一旦被金兵發現，就是活靶子！
“好！”張橫毫不遲疑，取出特製的飛爪百鏈索。眾人選擇好位置，看準金兵攻勢稍歇、視線被煙霧遮擋的刹那，數道飛爪悄無聲息地扣住了下方屋頂的簷角。
“下！”林衝低喝一聲，率先抓住繩索，敏捷地向下滑去。張橫等人緊隨其後。
幸運的是，他們的行動並未被敵人察覺。幾人如同暗夜中的蝙蝠，悄然落在關內一處靠近城牆的廢棄民房屋頂。濃煙和夜色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關內的慘烈景象更是撲麵而來，傷兵的呻吟，將士們疲憊而絕望的眼神，燃燒的房屋……無不昭示著這座雄關已到了最後時刻。
林衝顧不上許多，低聲道：“分散行動！張橫，你帶兩人去軍械庫看看還有沒有庫存的箭矢火油，能搬多少搬多少！其他人，隨我去找李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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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林衝帶著幾名好手，借著斷壁殘垣的掩護，快速向李佑所在的東段城牆摸去。沿途隨處可見慘烈的搏殺痕跡和陣亡的將士，林衝心如刀割。這些，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終於，在一段垛口處，林衝看到了那個拄著刀、幾乎站立不穩，卻仍在嘶聲指揮的身影。
“李佑！”林衝一個箭步衝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李佑。
李佑猛地回頭，看到林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血汙遍布的臉上瞬間爆發出狂喜和難以置信：“林……林帥？！您……您怎麼回來了？！您不是……”他以為林衝早已凶多吉少。
“彆說這些！你的傷怎麼樣？”林衝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左臂，急問。
“還死不了！”李佑咬牙道，隨即臉色一變，“林帥，您不該回來！金兵主力到了！完顏宗望親自督戰！關……關快守不住了！您快走！”
“放屁！”林衝厲聲打斷他，“我林衝是棄兄弟於不顧的人嗎？居庸關在，我就在！關亡，我亡！”
“林帥！”李佑虎目含淚，周圍殘存的守軍看到林衝歸來，也爆發出陣陣歡呼，士氣為之一振！“林帥回來了！和林帥一起，跟金狗拚了！”
林衝的出現，如同給瀕死的守軍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他迅速查看防線，心沉穀底。守軍已不足千人，個個帶傷，箭矢殆儘，滾木礌石所剩無幾，城門在攻城槌的撞擊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李佑，還能戰的有多少？還有多少箭矢火油？”林衝急問。
“能動的不到八百！箭矢不足千支，火油隻剩最後十幾罐！滾木礌石……快用光了！”李佑聲音沙啞。
絕境！但林衝眼神依舊凶狠如狼。“聽著！把所有能燒的東西都集中起來！拆房子！把門板、梁柱都扔下去！沒有箭，就用刀砍！用牙咬！也要把金狗擋在關外！”
“是！”眾人轟然應諾。
就在這時，張橫帶著人氣喘籲籲地跑來，臉上帶著一絲絕望：“林帥！軍械庫……空了！最後一批箭矢剛才已經搬上來了！”
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林衝深吸一口氣，猛地拔出腰間斷矛，指向關下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來的金兵，用儘全身力氣怒吼：“梁山的好漢們！金狗要亡我種族，占我河山！今日，唯有死戰！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隨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