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入口的青石板裂開時,白桃懷裡的陸九突然發出一聲悶哼。
他染血的手指無意識蜷起,指甲幾乎要掐進她手腕裡。
白桃低頭,看見他額角的冷汗正順著下頜滾進衣領,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閉得死緊,睫毛在眼下投出兩片青灰的陰影。
李秀才!她喊了一聲,聲音裡帶著破音。
走在最前的瘦高男人聞聲回頭,月白長衫下擺沾著祠堂火場的黑灰。
他手裡舉著盞防風燈,光暈裡能看見他喉結動了動:白姑娘,震卦地宮的石門就在前麵。
白桃這才注意到,他們不知何時已下了二十幾級石階,潮濕的石壁上開始浮現暗紅紋路——是用朱砂畫的震卦爻象,三爻中兩陰夾一陽,像極了被雷火劈開的雲層。
陸九的重量全壓在她身上,她咬著牙把他往自己肩頭帶了帶,血腥味突然竄進鼻腔——是他後背的傷口還在滲血,混著她藥囊裡紫靈芝的苦香,熏得人發暈。
到了。李秀才的燈照在前方。
那是道兩人高的石門,門楣上刻著完整的八卦陣圖,乾兌離震巽坎艮坤按順時針排列,每枚卦符下方都嵌著拇指大的凹槽。
白桃的呼吸突然一滯——三年前祖父臨終前塞給她的《卦象圖譜》裡,正畫著這樣的機關圖。
當時老人咳得直不起腰,血沫子沾在泛黃的紙頁上:桃兒,震卦地宮的生門...要按乾、離、震的順序激活卦符...
白姑娘?鐵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個鐵塔似的漢子扛著柄鏽跡斑斑的長戟,剛才在祠堂外他還舉著這戟劈翻三個日軍,此刻戟尖卻垂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聲響,磨蹭什麼?
白桃沒理他。
她把陸九輕輕靠在石壁上,從懷裡摸出圖譜。
紙頁被汗水浸得發軟,她對著石門比對了三回,才確定凹槽位置對應的正是乾、離、震三卦。
指尖觸到乾卦凹槽時,她突然想起昨夜劉師爺說的話:震卦地宮守的是的玄機,可這動不是亂撞,得順著天地的脾氣。
第一枚卦符被按下時,石門發出悶響。
白桃的手在抖——不是因為害怕,是陸九的血正順著她胳膊往下淌,在她手背上凝成溫熱的小珠子。
離卦符的凹槽裡有層薄灰,她用袖口擦淨,按下的瞬間,石壁深處傳來類似心跳的律動。
第三枚。李秀才的聲音輕得像歎氣。
震卦符按下的刹那,整座地宮都震顫起來。
石門從中間裂開,帶出股腐了幾百年的陳氣,混著鬆脂和鐵鏽味。
白桃彎腰去扶陸九,卻被他突然攥住手腕——他竟在這震動中醒了,眼尾泛紅,聲音啞得像砂紙:小心。
我在。白桃把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裡的心跳快得能擂鼓,我們進去。
可他們剛跨進石門三步,變故就來了。
先是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鑽進鼻腔,像煮過頭的桂花蜜,甜得發膩。
白桃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味道她在藥書裡見過,是曼陀羅花混著鉤吻的香氣,兩者單獨無毒,混在一起卻能蝕骨。
她剛喊出捂口鼻,四壁的石縫裡就噴出大團紫霧,瞬間吞沒了鐵牛的怒吼和李秀才的驚呼。
迎香、風府...白桃的手探進藥囊,銀針在霧裡閃著冷光。
她摸到最近的鐵牛,指尖掐住他鼻下的迎香穴,銀針地紮進去:運真氣護住心脈!又轉身刺向李秀才的風府穴,那人正捂著嘴咳嗽,後背的冷汗浸透了月白長衫。
陸九還靠在她身上,眼睛半睜半閉。
白桃的銀針懸在他風池穴上方,突然發現他的唇色正在變青——毒霧已經順著毛孔鑽進去了。
她急得眼眶發熱,藥囊裡的解毒香粉被她抓出大把,撒向空中時粉末嗆得她直打噴嚏。
可紫霧還是漫過來,沾在她後頸,像無數小針在紮。
桃兒...陸九的手無力地垂下來,碰翻了她的藥囊。
白桃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的紫霧開始重影。
她最後看見的是鐵牛的長戟砸在地上,濺起的火星在霧裡像幾點殘燭;是李秀才撲過來想扶她,卻先一步栽倒在青石板上。
然後她的膝蓋一軟,整個人砸進陸九懷裡,聽見他模糊的低喚,像隔著層毛氈:堅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