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硝煙撕成碎片,白桃的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火星。
她剛邁出石門三步,耳尖便被尖銳的日語劃破——包圍!
二十多支三八大蓋同時上膛的哢嗒聲,像一堵鐵牆壓過來。
川島英子的提燈在五步外亮起,墨綠和服下擺掃過碎石,珍珠墜子在她耳垂上晃出冷光:白小姐,《八陣避瘟錄》治不了你們的貪念。她塗著丹蔻的手指指向白桃背上的藥箱,交出醫典,我可以讓你們留全屍。
白桃的指甲掐進掌心。
藥箱裡的《八陣避瘟錄》還帶著體溫,她能清楚摸到書脊的紋路,那是祖父白景明用毛筆蘸朱砂描過的。我們得活著出去。她側頭對陸九低語,聲音輕得像風,但陸九還是捕捉到她眼底跳動的火——那是藥王宗傳人刻在骨血裡的倔強。
陸九的目光掃過四周:左側是峭壁,右側是深澗,唯一能退的隻有後方那截懸空的棧道。
棧道木板朽得發白,風過時能聽見斷裂聲。
他摸了摸懷裡的百變膏,那是用魚鰾、蜂蠟和朱砂熬製的易容聖藥,溫度透過粗布滲進皮膚。你帶他們上棧道,我引開火力。他的拇指在白桃手背上快速按了三下——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
陸九——白桃剛要開口,陸九已經扯下領口的日軍領章,指尖蘸了蘸嘴角未乾的血,在鼻梁上抹出青腫。
百變膏在掌心揉開的瞬間,他的下頜線突然變得鋒利,眼尾吊起來,活脫脫一個剛從前線撤下來的日軍伍長。八嘎!他操著帶東北口音的日語衝川島英子吼,大佐閣下要活的,你們開槍壞了計劃,誰擔待?
川島英子的瞳孔縮成針尖。
她認出這是駐南京憲兵隊鬆本伍長的聲線,可鬆本三天前明明在雨花台被遊擊隊擊斃了。鬆本?她遲疑著舉起燈,陸九順勢踉蹌兩步,讓燈光照亮自己臉上的。
趁她分神,他突然轉身踹翻身邊的彈藥箱,金屬碰撞的巨響裡,白桃大喊:鐵牛!
李秀才!
跟我走!
鐵牛的長戟掄出半弧,掃倒兩個擋路的日兵。
他後背抵著山壁,肌肉在粗布短衫下繃成鐵索:小桃丫頭先走!李秀才攥著拓本的手沁出冷汗,他盯著棧道上的斷痕,拽住鐵牛的胳膊:左邊第三塊木板是活的,踩中間!林叔的短刀已經見血,他砍翻一個端刺刀的士兵,反手把白桃推上棧道:當年你爺爺就是從這兒背我出去的!
槍聲在身後炸響。
陸九貓腰鑽進日軍隊列,順手扯斷通訊兵的電話線。
他能聽見白桃的藥箱扣環碰撞聲,一下,兩下,像心跳。
突然,一顆子彈擦著他耳畔飛過,川島英子的聲音像淬了毒的針:他是冒牌的!
給我追!
棧道的朽木在鐵牛腳下發出哀鳴。
他回頭時,看見三個端著刺刀的日兵已經爬上來,刺刀尖泛著冷光,離白桃的後心隻有半尺。都趴下!鐵牛吼著轉身,長戟橫掃砸飛兩把刺刀,第三把卻捅進他左腹。
血立刻洇透粗布,在月光下紅得刺眼。
白桃的藥囊地落在地上。
她跪在鐵牛身邊,指尖觸到他腹部的傷口——深可見骨,腸子都翻出來一截。
山風卷著血腥氣灌進鼻腔,她想起《千金方》裡的記載:金瘡出血,急取紫靈芝、三七、白及......可紫靈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