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的震動像擂在骨頭上的鼓,白桃的太陽穴跟著突突跳。
她剛把小梅往身後帶了半步,東邊傳來的爆炸聲就掀開了空氣裡的腥氣——是火藥混著石粉的味道,和三年前轟炸城南藥鋪時一模一樣。
他們用炸藥強行破牆!她咬著後槽牙說出這句話,手指下意識去摸頸間的玉佩,觸到的卻是空蕩蕩的皮膚。
那枚刻著字的羊脂玉,今早為了引開日軍巡查隊,被她塞進了老周的藥囊裡。
此刻這個動作倒提醒了她,迅速從懷裡抽出祖父的牛皮筆記本,泛黃的紙頁在震動中簌簌響。
翻到坤卦·地脈篇時,一行朱筆批注撞進眼底:陣啟七日,地脈如嬰孩,觸之即潰。
陣法剛啟動,現在最不穩。她的指甲掐進掌心,抬頭時正看見陸九的影子罩下來——他不知何時卸下了外袍,露出左臂緊繃的肌肉。
北側石壁。陸九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抬下巴示意。
白桃順著看過去,青灰色石壁上有道半指寬的刻痕,蜿蜒如溪,正是坎卦的水象紋。
李秀才的殘卷說過,坎為水,水為樞陸九摸出隨身的匕首,刃口在臂彎劃開一道血口時,白桃聽見自己倒抽冷氣的聲音。
暗紅的血珠墜進石壁凹槽的瞬間,整座地宮突然發出悶雷似的低鳴。
陸九扯過她的手腕,小梅的銅鈴在三人中間叮咚作響。
暗門開啟的聲響混著頭頂不斷落下的石屑,白桃的布包撞在腿上——裡麵裝著母親留下的《瘟疫解毒方》抄本,還有半袋用來中和蛇毒的雄黃。
密道裡的空氣比地宮更涼,混著濃重的鐵鏽味。
白桃的鞋尖踢到什麼硬東西,借著陸九打火機的光,看見地麵有道暗紅的痕跡,像被水衝過的血線。
小梅的手指縮了縮,往她手心裡塞了顆水果糖——是今早她塞給孩子的,糖紙都被攥出了褶皺。
姐姐,不疼。小梅仰起臉,眼睛在黑暗裡亮得像星子。
白桃喉嚨發緊,把孩子的手包進自己掌心裡。
密道儘頭的圓形石室比想象中開闊。
中央那具青銅棺槨泛著幽光,棺蓋上的坤卦圖騰被磨得發亮,顯然有人常來擦拭。
小梅的銅鈴突然劇烈震動,震得她指尖發白。
白桃剛要喝止,就見孩子的手已經按上了棺蓋——
陰寒之氣像冰錐紮進骨髓。
白桃看見小梅的睫毛劇烈顫動,瞳孔裡映出翻湧的黑霧,立刻從袖中抽出銀針。命門穴!她想起母親教過的急救術,指尖在小梅後頸找到位置,銀針刺入的瞬間,孩子發出一聲輕喘,黑霧在她眼底退成一縷。
棺蓋地滑開半寸。
白桃的銀針還插在小梅後頸,陸九的槍口已經對準了棺內——裡麵沒有骸骨,隻有一卷泛黃的帛書,和一枚羊脂玉符。
玉符背麵的朱砂印子刺得她眼眶發酸:白芷親啟,是母親的字跡,連字最後一筆的勾,都和藥鋪賬冊上的一模一樣。
是《坤地道·地眼篇》。陸九壓低聲音,目光掃過帛書上的卦象。
白桃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剛碰到帛書邊緣,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那聲音太輕,像貓爪撓過青石板,但白桃聽得真切——是膠鞋踩過積水的悶響,和中統特工常穿的牛皮靴完全不同。
她抬頭時,陸九已經熄滅了打火機,石室陷入黑暗。
藏好。陸九的呼吸拂過她耳際。
白桃迅速將帛書塞進懷中,玉符貼在胸口,母親留下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進來。
這時她聽見門外傳來刻意壓低的咳嗽,是中統暗號三更雨的尾音,但多了半拍停頓——那是她教過的,隻有生手才會犯的錯。
小梅的銅鈴又響了,這次的聲音裡裹著若有若無的腳步聲,正貼著石門往這邊挪。
白桃摸到腰間的勃朗寧,手指扣住扳機時,突然想起母親信裡的最後一句:地眼之下,有更暗的夜。
門軸發出極輕的聲。
白桃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看見一道黑影在石門縫隙裡閃過,袖口露出的玻璃針管泛著冷光——那裡麵的液體,是她在日軍實驗室見過的,能讓人在三分鐘內窒息而亡的氰化物。
九哥——她剛要出聲,陸九的手掌已經覆上她的嘴。
黑暗中,他的拇指輕輕抹過她眉骨,像在安撫,又像在警示。
石門被推開半尺。
白桃能聽見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
她懷裡的帛書邊角硌著肋骨,玉符卻暖得發燙,仿佛母親正隔著時空攥緊她的手。
門外的腳步聲停在五步外。
有金屬碰撞的輕響——是槍栓拉動的聲音。
白桃的手指悄悄勾住帛書的絹帶,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它塞進牆縫。
這時,小梅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湊到她耳邊,聲音輕得像片羽毛:白姐姐,那個叔叔的鞋子,和昨天追我們的日本兵一樣。
石門被完全推開的瞬間,白桃看見對方肩章上的中統徽章閃了閃——是用膠水粘上去的,邊緣還翹著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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