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白桃後頸,像撒了把碎冰。
她裹緊大衣,指節捏著祖父留下的風向羅盤,銅製指針在風雪裡打旋——乾為天,屬金,主西北,可這鬼天氣裡,北風卷著雪片直往東南砸。
不對。她哈出的白霧糊住睫毛,祖父說過,風象卦要逆著看。指尖按住羅盤邊緣的八卦刻度,逆時針撥了三格,指針突然穩如釘進木裡,直指山腰方向。
陸九的腳印在她左側,深一腳淺一腳,雪沒過靴筒。
他忽然停住,戴羔皮手套的手按在她肩:
白桃屏息。
除了風吼,還有細碎的咯吱聲——像是皮靴碾過凍硬的雪殼。
小梅攥著她衣角的手猛地收緊,銅鈴在風雪裡抖出急響。
是日軍的翻毛靴。陸九聲音壓得低,他們也在找乾位,比我們早了半炷香。他蹲下身,用手套拂開積雪,露出幾枚帶泥的彈殼,九二式重機槍彈,至少一個小隊。
白桃喉結動了動。
母親信裡提過的風狼部隊,此刻正踩在同一片雪地上。
她摸向懷裡的帛書,《坤地道·地眼篇》的字跡被體溫焐得發潮,突然想起祖父臨終前咳血的手:鎮在乾位的不是金銀......
到了。陸九的聲音像塊冰碴子。
白桃抬頭,透過雪幕看見半截青瓦飛簷——紫金山北麓的龍王廟,本該是紅牆金瓦的,此刻隻剩斷壁殘垣。
廟門炸成碎片,原木門軸還插在雪地裡,沾著暗褐色血漬。
小梅突然鬆開手,往廢墟裡跑。
白桃心一緊要追,卻見小女孩蹲在瓦礫堆前,撿起個鏽跡斑斑的銅鈴鐺——和她頸間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刻著二字。
姐姐看!小梅凍得通紅的手指撫過字跡,和我夢裡的一樣。
白桃接過鈴鐺,掌心被冰得發麻。
鈴鐺內壁有刀刻的卦象,正是乾卦。
她翻找廢墟的手突然頓住——半張地圖卡在兩塊磚縫裡,邊角燒得焦黑,隱約能看見乾卦·鎮國篇幾個字。
這不是寶藏圖。她指尖抵住太陽穴,帛書內容在腦子裡翻湧,地眼篇說乾為天,藏醫陣,祖父說的鎮國......該是個醫陣。
醫陣?陸九從斷牆後鑽出來,靴底踩著彈殼發出脆響,能擋子彈?
比子彈厲害。白桃把地圖殘片塞進他手裡,《黃帝內經》裡提過,用八卦方位布十二經穴,引地脈之氣護脈養元——當年秦始皇修陵用的就是這術,隻不過......她喉頭發哽,這是活人陣,要拿命養。
遠處雪林突然亮起火光。
是手電筒的光束,像幾把銀錐子紮破雪幕。
白桃數了數,至少二十個光點,正呈扇形往廟址逼近。
風裡飄來幾句日語吆喝,夾雜著槍栓拉動的哢嗒聲。
他們追上來了。陸九把地圖塞進懷裡,摸出懷裡的日軍大衣——是之前從那個刺青男人身上剝的,我混進去,拖他們十分鐘。
不行。白桃抓住他手腕,你易容再像,呼吸聲裝不像。她低頭翻藥囊,摸出三粒朱紅藥丸,避寒丸,含在舌下,能撐半個時辰不打寒顫。又沾了朱砂,在小梅額間畫了道歪歪扭扭的符,震雷符,能讓你聽見一裡內的動靜。
小梅仰起臉,眼睛亮得像雪地裡的星子:白姐姐,我能保護你。
陸九已經套上日軍大衣,領章彆得周正。
他摘下自己的圍巾,給小梅係上,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麼:跟著白桃,彆回頭。
白桃牽起小梅的手,往廟後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