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印與玉髓凹槽相觸的刹那,白桃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三年來沿著八卦方位翻山越嶺,被日軍追著打穿的棉襖還留著彈孔,此刻掌心的金屬涼意順著血脈往上竄——她想起祖父臨終前攥著她手腕說“真正的寶藏不在卦象裡”時,枯瘦手指上那道與天機印邊緣相同的刻痕。
石室震動比預想中劇烈,小梅的指甲幾乎掐進她手背。
白桃盯著旋轉的陰陽魚,夜明珠隨著玉髓轉動明滅,像極了藥廬後園那口老井,暴雨夜水麵倒映的星子也是這般忽隱忽現。
當“哢”的一聲輕響從浮雕中心傳來時,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護住小梅後退半步——暗格裂開的縫隙裡飄出的不是黴味,是鬆煙墨混著陳紙的氣息,像極了藥廬閣樓裡祖父鎖著的檀木匣。
“桃子姐……”小梅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手在抖。”
白桃這才發現自己指尖發顫。
她深吸一口氣,將小梅往身後帶了帶,用銀針挑開暗格。
泛黃的帛書裹著銅符滑出來時,她的呼吸突然頓住——帛書封麵的“太乙神數”四字,是祖父教她背《湯頭歌訣》時用的小楷筆鋒,可內頁密密麻麻的批注,卻不是他的字跡。
“這……”她翻開第一頁,冷汗順著脊梁往下淌。
帛書裡沒有尋寶圖,沒有金銀方位,隻有用朱砂圈注的“陰陽五行與十二經絡交泰圖”,旁側批注著“戊己土運,可測兵戈;子午流注,能定生死”。
再往後翻,竟有半卷用絲帛摹寫的《孫子兵法》,每段兵法旁都用朱筆點了“肺經寅時”“膀胱經申時”的注腳。
“原來……”白桃喉嚨發緊。
祖父總說“藥王宗的針能救活人,也能護山河”,她原以為是說用醫術對抗細菌戰,此刻看著帛書裡“以經絡之氣測戰局,以五行之理調陰陽”的推演,突然明白那些被日軍燒毀的古籍、被碾碎的甲骨,原來都藏在這八卦陣的終局裡。
所謂“鎮國寶藏”,從來不是金銀,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活的智慧”——能治病,也能治亂世。
“姐姐!”小梅突然抓住她衣袖猛拽。
白桃抬頭,隻見牆壁石縫裡滲出一縷淡紫色的霧氣,像蛇信子般舔著地麵。
她立刻捂住小梅口鼻,自己也屏住呼吸——這氣味太熟悉了,三年前在武漢碼頭,軍統截獲的日軍特工包裡就有這種帶著甜腥的異香,是西南苗疆的“迷魂散”,沾了鼻息三息就暈。
“含這個。”她從藥囊裡抖出兩顆深綠色的解毒丸,自己咬碎一顆,另一顆塞進小梅嘴裡。
指尖剛觸到小梅後頸,小姑娘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
白桃急了,反手從發髻上拔下銀針,蘸了點隨身帶的醒神露,精準刺入小梅耳後翳風穴——這是祖父教的,治昏迷最狠的針。
“咳!”小梅猛地嗆咳,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卻總算攥緊了她的手腕。
這時石室內傳來“隆隆”的齒輪聲,白桃回頭,隻見腳下地麵正緩緩下沉,露出下方密室——整麵牆的古籍用錦緞裹著,青銅星盤在夜明珠下泛著冷光,最顯眼的是一幅展開的絹畫,上麵用金粉畫著“八陣圖”,邊角還壓著半枚“武穆遺書”的殘印。
“我的天……”白桃喉間發澀。
這些東西要是被佐藤那夥人搶去,彆說戰局,連老祖宗的根都要被刨了。
她迅速把《太乙神數》和銅符塞進懷裡,剛要去夠最近的《齊民要術》抄本,頭頂突然傳來破風之聲——三枚煙霧彈“咚”地砸在地麵,黃煙騰起的瞬間,她聽見韓無忌那公鴨嗓的笑聲:“白法醫,彆來無恙啊?”
“捂住眼睛!”白桃把小梅按在懷裡就地打滾。
煙霧入眼的刹那,她摸到懷裡銅符的棱角——剛才細看時發現,銅符背麵刻著細密的磁紋,是能吸鐵器的。
她咬著牙撞向最近的鐵燭台,銅符“啪”地吸在燭台底座上,借力一蕩躍上橫梁。
橫梁上積著百年灰,迷了她的眼,她反手拔下銀針,對準頭頂吊燈的繩結就是一刺——
“轟!”吊燈砸在地麵,火星濺得煙霧裡都是焦味。
白桃借著混亂拽起小梅,順著密室角落的暗渠就鑽。
暗渠裡的水冰得刺骨,小梅凍得直抽抽,卻咬著牙不吭聲。
直到摸黑爬了半盞茶時間,前方突然被什麼東西擋住。
白桃摸出懷裡的夜明砂注:用螢火蟲分泌物製成的臨時光源),微弱的綠光裡,一道石門橫在眼前。
門楣上刻著行小字:“唯有心正者,方可繼我誌。”她指尖撫過字跡,心頭一震——這不是祖父的瘦金體,筆畫更蒼勁,像極了藥廬後牆那方“大醫精誠”碑上的唐楷,該是更早的守護者留下的。
小梅凍得打顫,往她懷裡縮了縮:“姐姐,這門……”
白桃把她凍得通紅的手揣進自己懷裡,盯著石門上的刻字。
暗渠外隱約傳來韓無忌的罵聲,可她耳邊卻響起祖父臨終前的話:“桃兒,等你找到終局,就明白護的不是物,是一口氣。”此刻看著石門後的黑暗,她突然想起藥廬前院那棵老銀杏,被雷劈了三次還發新芽——或許這扇門後的,就是那口氣的源頭。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按在石門縫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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