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的潮氣裹著硝煙味往鼻腔裡鑽,白桃的靴底在石階上碾過碎石,耳後日軍的吆喝聲像黏在脊梁骨上的蛇信子。
她攥著小梅的手被冷汗浸得發滑,可當少女突然停住腳步時,那股溫熱卻猛地收緊——小梅正低頭盯著胸前的古玉,掛墜在兩人交握的手背上投下幽藍的光斑,那些歪扭的古文隨著她的心跳明滅,像在往皮膚裡刻字。
白姐姐。小梅的聲音比剛才穩了些,發梢沾著的石屑簌簌落在鎖骨處,我要去兌卦匣那裡。
白桃的瞳孔微縮。
她順著少女的目光望過去,岩壁凹陷處那方青銅匣在幽光裡泛著冷意,匣身的兌卦紋原本模糊如舊,此刻竟像被水洗過般清晰。
更讓她脊背發緊的是,兌卦下方的青石板上,幾縷暗紋正順著石縫漫開,像是被某種力量從地底下拽出來的——那是隻有《乾坤秘錄》裡記載過的啟靈符,專等活人的血脈來引。
等等。白桃拽住小梅欲抬的手,另一隻手已摸出袖中銀針。
她記得祖父說過,金陵卦象圖裡的每個卦位都是活的,越靠近核心機關,陷阱越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指尖觸到兌卦匣邊緣的瞬間,銀針突然震顫起來,針尖在第一個凹槽前凝住,泛著詭異的紫。
有毒。她低聲道,迅速用袖口掩住兩人口鼻。
果不其然,銀針剛探入第三個穴位狀的凹槽,一道細不可聞的氣流出其不意地噴出來,混著股清甜的檀香味——正是日軍常用的迷魂香。
白桃拉著小梅往後退了三步,看著那縷異香在半空散成淡藍的霧,再抬頭時,兌卦匣的表麵已爬滿新的紋路:原本向右的巽卦竟反了方向,卦腳倒懸如墜。
風逆而止,水回而聚,兌啟則魂歸。
小梅突然閉了眼,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
白桃看見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影,嘴唇開合的節奏與石壁縫隙裡漏進來的風聲詭異地重合。
這是...《終卷》裡記載的天機鎖啟封咒!
她手忙腳亂翻開懷裡的《乾坤秘錄》,泛黃的紙頁被冷汗洇出褶皺,當目光掃到巽反為逆,兌啟為引,血脈為媒那行小字時,後頸的寒毛全豎起來了。
你怎麼會...
我也不知道。小梅睜開眼,眼底有星子般的光在跳,就像有人在我耳朵邊念,一遍又一遍。她舉起掛墜,古玉上的血親為鑰四個字此刻亮得刺目,白姐姐,我娘...是不是用這個鎖過什麼?
白桃的喉嚨發緊。
她想起方才石壁上消散的影子——那是白芷,小梅的娘,當年藥王宗最出色的弟子。
可白芷十年前就該死在日軍的轟炸裡了,除非...她壓下翻湧的疑問,指節抵著《秘錄》上的卦圖:試試。
但記住,要是有任何不對勁,立刻鬆手。
小梅深吸一口氣。
她的手掌貼上兌卦匣的瞬間,整個洞窟都震顫起來。
九座青銅匣像被看不見的線牽著,開始順時針旋轉,八卦圖騰從地麵的石縫裡鑽出來,金紅的紋路在青石板上爬成巨大的陣圖。
白桃踉蹌著扶住石壁,看見頭頂的石屑簌簌往下掉,而正中央的石台上,一道金色光柱突然破頂而下,照得人睜不開眼。
天機鎖!她喊出聲。
光柱中央懸浮著一枚青銅鎖,鎖身盤著九條螭龍,每道龍紋裡都嵌著細碎的寶石,在光裡閃著血一樣的紅。
可還沒等她看清鎖孔的位置,光柱邊緣突然泛起漣漪——那是毒氣!
白桃立刻摸出解毒香丸塞進嘴裡,又拽著小梅往角落退。
下一秒,無形的氣勁地撞碎了右側的晶石牆,飛濺的碎石擦著小梅的耳際飛過,露出牆後黑黢黢的密道,混著潮濕的泥土味湧來的風裡,隱約有鐵器碰撞的脆響。
白姐姐...小梅突然捂住額頭,聲音帶著哭腔。
白桃剛要扶她,就看見少女的瞳孔在劇烈收縮——那不是恐懼的收縮,是被某種畫麵強行撐開的。
小梅的指甲掐進掌心,指縫裡滲出血珠:我看見...我娘...她穿著月白的旗袍,懷裡抱著個嬰兒...她在哭,可她的手在發抖,她把嬰兒塞進一個檀木匣裡,然後...然後她舉起了那枚古玉,和我的掛墜...一模一樣。
白桃的心臟猛地一沉。
她想起前一刻石壁下翹起的半枚玉扣,和小梅的掛墜嚴絲合縫的紋路——原來那不是巧合。
那嬰兒...是我嗎?小梅的聲音發顫,眼淚砸在掛墜上,我娘...她是不是用我...封印了天機鎖?
洞窟外突然傳來軍靴碾過碎石的聲響。
八嘎!她們一定在裡麵!
白桃攥緊腰間的勃朗寧,目光掃過密道深處的黑暗,又落回小梅泛白的小臉。
少女的掛墜還在發燙,像塊燒紅的炭,而光柱裡的天機鎖仍在緩緩旋轉,鎖身上的螭龍仿佛活了,正順著光往密道方向探頭。
她扯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小梅,先到密道裡,剩下的...出去再說。
可當她們轉身時,白桃瞥見石壁上那半枚玉扣的位置,不知何時多了行血字,在幽光裡刺得人眼疼:
血親為鑰,魂歸其主,
鎖開之日,命隕之時。
遠處的腳步聲更近了,混著日軍拉動槍栓的哢嗒聲,像催命的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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