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很輕,像有人穿著布鞋,鞋底沾了水,在青石板上拖出的響。
白桃的勃朗寧瞬間對準聲源,可轉身的刹那,槍管卻垂了下來——鏡麵上泛起漣漪般的波紋,一個身影正從裡麵往外鑽。
是白芷。
年輕時的白芷。
白桃見過老照片,二十歲的女醫官穿著月白旗袍,發間彆著玳瑁簪子,眼睛亮得像星子。
此刻鏡中的身影也穿著同樣的旗袍,隻是衣擺沾著暗褐色的血,發簪歪在耳後,像是被人扯過。
阿...阿娘?小梅的聲音在發抖。
她想往前跑,卻被白桃拽住後領——那身影的眼睛是閉著的,睫毛上凝著水珠,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鏡中傳來細碎的響動,像是指甲刮玻璃的聲音。
白芷的嘴唇動了動,白桃看清了她的口型:快走。
與此同時,小梅胸口的玉簡突然燙得驚人。
她扯下掛繩,玉麵上浮現出新的字跡,是用血寫的,還在往下滴:血卦已啟,魂歸其主之時不遠矣。
白桃的瞳孔驟縮。
她望著鏡中逐漸清晰的白芷,望著玉簡上還在滲出的,突然想起地道裡那道血線——原來她們不是在破解封印,是在給某個東西開門。
廟裡的空氣突然冷了下來。
銅鏡的波紋越泛越急,白芷的身影已經能看清發梢的水珠,她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尖對著小梅的方向。
姐姐...小梅的聲音帶著哭腔,阿娘的手在抖,像...像當年她抱我躲炸彈時那樣。
白桃握緊了勃朗寧。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撞著肋骨,一下比一下急。
銅鏡的波紋裡開始滲出黑氣,像有人在鏡後吹了口氣,把所有的陰寒都吹到了她們臉上。
退到門口。她的聲音啞得厲害,慢慢退。
可小梅沒動。
她望著鏡中女子,突然想起地道裡白桃說的那句話:至少我們能選誰來握這把鑰匙。此刻她終於明白,有些鑰匙,從被塞進手裡的那一刻起,就已經在發燙了。
銅鏡的波紋突然劇烈震動,白芷的身影張了張嘴,這一次,白桃聽清了——不是,是。
與此同時,玉簡上的血字突然開始流動,順著小梅的手腕往血管裡鑽。
白桃剛要去拉她,卻見鏡中伸出一隻手,蒼白的、帶著屍斑的手,正穿過波紋,朝著小梅的後頸抓來。
廟外的風又刮了起來。
這一次,風裡多了股新的味道——不是腐木,不是血,是濕冷的、帶著青苔味的土腥氣,像極了地道深處那口被封了千年的棺材。
白桃的勃朗寧扣動了扳機。
槍響的瞬間,銅鏡地碎裂,碎片像暴雨般砸下來。
小梅被她撲倒在地,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眼前金星直冒。
等她再抬頭,鏡中那道身影已經不見了,隻剩下滿地的碎鏡片,每一片都映著她們驚慌的臉。
而玉簡上的血字,不知何時變成了八個字:離門既開,魂鎖將解。
白桃扶著小梅站起來時,手背上被鏡片劃了道口子。
血珠滴在碎鏡片上,很快被吸收,像滴進了海綿裡。
她望著石門方向——不知何時,門縫裡的光又變成了刺眼的紅,比之前更亮,像有人在門後點了盞長明燈。
姐姐。小梅指著銅鏡的位置,聲音發顫,剛才...阿娘的影子,是不是在哭?
白桃沒說話。
她望著滿地碎鏡,突然想起祖父筆記最後一頁的批注:血卦封魂,封的從來不是賊人的魂,是守寶人的。
廟外傳來烏鴉的叫聲。
很奇怪,南京的冬天很少有烏鴉。
白桃摸出銀針,想給小梅檢查有沒有中邪,卻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她望著石門上重新凝聚的離卦火紋,突然意識到她們剛才觸發的,可能不是什麼防線,而是一把鎖——鎖著某個被封了千年的守寶人。
而那把鑰匙,從來都不在銅鎖裡,在小梅的血裡,在她的骨裡,在她每次喊時,眼裡的光裡。
銅鏡的碎片突然發出細碎的響聲。
白桃低頭,看見一片鏡片上,映出了第三個人的影子——穿著黑風衣,戴著禮帽,嘴角掛著笑,像是早就在這裡,看了她們很久。
風卷著雪粒灌進廟門,將那影子吹得支離破碎。
但白桃知道,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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