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的兜帽被指尖緩緩掀開時,白桃的呼吸幾乎停滯。
幽藍的陣光裡,一張與小梅輪廓重疊的臉逐漸顯形——同樣的杏眼,同樣的鼻尖微翹,隻是眼尾多了兩道極淡的細紋,像被歲月輕輕劃過的瓷片。
那女子的目光掃過小梅時,喉結動了動,聲音比剛才輕了許多:“我找了你很久,小芷。”
“小芷”二字像驚雷劈開雨幕。
小梅的指甲幾乎掐進白桃掌心,她仰起臉,睫毛上還沾著方才打鬥時的塵屑,聲音發顫:“你……你是母親?”
白桃的後頸瞬間繃直。
她看見那女子瞳孔驟縮,有什麼滾燙的東西在眼底翻湧,卻又被迅速壓了下去。
這反應太像被戳中最痛處的傷者——她不動聲色將藏在袖中的鎮魂針又往指縫裡挪了半寸,銀針尾端的紅繩擦過掌心,像根繃緊的弦。
“閣下是誰?”她的聲音平穩得連自己都驚訝,可指尖卻在偷偷計算:從這裡到陣盤需要三步,若對方有異動,鎮魂針能在半息間刺入她人中穴。
“最後一位‘太極守鑰人’。”女子轉身時鬥篷掃過地麵,帶起一陣風,吹得白桃鬢角的碎發亂飛,“也是你祖父白景明的故交——白芷。”
白桃的太陽穴“嗡”地一響。
她想起祖父臨終前攥著她手腕的手,想起藥廬密室裡那本被翻爛的《守寶錄》,扉頁上確實有“白芷”二字,墨跡被茶漬暈開,像團化不開的霧。
那年她十歲,玄武衛抱著半塊腰牌死在藥廬外,血浸透了青石板,祖父蹲在屍體旁喃喃:“看來當年的火沒燒乾淨,連守鑰人都……”
原來當年那場大火,白芷根本沒死。
“你以為你祖父留下的卦象圖隻是尋寶?”白芷的指尖撫過陣盤邊緣的刻痕,指甲蓋泛著青玉色的光,“他在篩。”她突然轉身,目光像淬了冰的針,“篩能承受地脈之力的‘真主’。”
白桃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小梅。
那孩子正攥著頸間的玉墜,墜子在她掌心被捂得發燙,與白芷手中的玉簡在幽藍中泛起同樣的光——雙鑰?
“當年我和小芷的父親各持一鑰。”白芷的聲音突然低了,像在說一個陳年舊夢,“他戰死前把女兒塞進我懷裡,說‘護她周全,她是雙生之體’。”她的拇指摩挲著玉簡上的雲紋,“可我沒護住,被日本人的炸彈掀翻了藏身的祠堂……”
小梅突然拽了拽白桃的衣角,她的手涼得驚人:“姐姐,我好像……記起一些事。”孩子的眼睛亮得反常,“有個穿月白旗袍的阿姨,總在我睡前唱‘月光光,照地堂’……”
白芷的背猛地一僵。
白桃看見她喉結滾動,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夠了。”她深吸一口氣,轉身將玉簡按進陣盤中央的凹槽,“該做的事,不能再拖。”
陣盤發出清越的嗡鳴。
八個卦位的幽藍光芒驟然暴漲,乾卦的刻痕最先亮起,接著是坤、震、巽……白桃聞到石粉崩裂的氣味,整麵牆壁都在震顫,連腳底下的青石板都在微微晃動。
“按《說卦傳》。”白芷的聲音混著陣盤的轟鳴,“乾坤交彙,陰陽相生。”她指向白桃懷裡的主符,“用你祖父的血符,按離、坎、兌的順序嵌進去。”
白桃的手指剛碰到主符邊緣,掌心突然一熱——是小梅的手覆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