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白桃的帽簷上,發出細碎的劈啪聲。
她踩著沒膝的積雪往紫金山深處走,靴底碾過鬆針的脆響裡,陸九的話還在耳邊嗡嗡作響——“艮卦眼在古墓群,天機會要毀的是鎖龍陣”。
小梅抱著玄石走在中間,玄石的寒氣透過層層棉絮滲出來,凍得她指尖發紅,卻始終把那方黑沉沉的石頭護在胸口。
白桃餘光瞥見她睫毛上凝著的冰碴,想起昨日這丫頭還蹲在灶前給她煮薑茶,如今卻要跟著鑽進雪埋的古墓。
“到了。”陸九突然停步。
白桃抬眼,雪霧散了些,露出一片被鬆柏環抱的山坳。
七座覆著雪的土丘呈環狀排布,中央一座石砌的穹頂墓格外顯眼,碑座上斑駁的刻痕在雪光下忽明忽暗。
她喉頭一緊,祖父筆記裡那張手繪的“艮山鎖龍陣”圖突然浮上來——“艮為山,止也,九宮環伺,主鎖脈鎮氣”。
“是祖父設的。”她聲音發顫,伸手抹開主墓碑上的積雪,露出“白氏先塋”四個陰刻篆字。
指腹擦過碑麵時,觸感比雪更冷,像摸到了祖父臨終前冰涼的手背。
那年她跪在病榻前,老人攥著她的手說“八卦為鎖”,現在才明白,這鎖從來不是刻在紙上的卦象,是用血肉堆起來的山。
小梅湊過來,玄石在她懷裡輕輕發燙。
“姐姐,這裡。”她指著主墓門下方一道月牙形凹槽,凹槽邊緣還留著新鮮的刮擦痕跡——有人最近試過開鎖。
白桃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裡麵裹著半枚玉簡殘片。
這是三天前在秦淮河畔的舊書攤,她用祖父的《千金方》孤本換的。
攤主老周臨死前咳著血說“這是藥王爺留下的鑰匙”,現在看來,正是眼前這道槽的尺寸。
“小心。”陸九退後半步,背貼在一棵老柏上,目光掃過周圍土丘的方向。
他袖中短刀的金屬柄蹭著樹乾,發出細微的刮擦聲。
小梅深吸一口氣,將玉簡對準凹槽。
“哢”的輕響裡,墓門開始震顫,石縫間滲出青灰色的霧氣。
白桃的銀針囊“唰”地彈開,十二根銀針在掌心排成卦形——她記得祖父說過,古墓封毒最是陰毒,若直接吸入,三息內就能閉住心肺。
“清風散。”她低聲念著,指尖蘸了點隨身攜帶的藥粉,均勻抹在三根銀針尖上。
墓門兩側各有三個拇指粗的通風孔,她迅速將銀針插進去,藥粉遇熱騰起淡金色的煙,與毒霧撞在一起,發出“嘶嘶”的灼燒聲。
“這是祖父特製的……”她話沒說完,毒霧突然散得乾乾淨淨。
小梅吸了吸鼻子,露出個帶點水汽的笑:“有股艾草味,像您給我敷藥時的味道。”
白桃喉間發緊。
三個月前小梅發高熱,她用艾草湯給這丫頭擦身時,也是這樣的味道。
那時她還當這是普通的戰爭遺孤,現在才知道,這雙沾著泥點的小手,竟攥著打開鎖龍陣的鑰匙。
墓室裡的黴味比想象中淡。
白桃摸出火柴點燃火折子,暖黃的光映出四壁的卦紋——乾三連、坤六斷,正是八卦方位圖。
中央一座石製的封印台,台上躺著枚半透明的玉符,表麵浮著層細密的水紋,像活物在呼吸。
陸九剛要抬步,白桃的銀針“叮”地敲在他鞋尖。
“彆動。”她火折子湊近地麵,照出磚縫裡若隱若現的銅絲——那是觸發機關的引信。
“祖父筆記裡寫過,艮卦三鎖,第一鎖就是‘玉符誘敵’。”
話音未落,她突然屈指彈針。
銀針擦著陸九的手背紮進玉符下方的石縫,“轟”的一聲,一道石牆從頭頂砸下,將墓室分成前後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