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像開了鍋,浮起的不是屍,是數不清的殘卷,每具屍體的嘴裡都吐著字,墨跡未乾似的:離焚主劫,兌毀則門閉。
陸九的呼吸突然一滯。
白桃側頭,看見他盯著那些字,喉結動了動,像是想起什麼極疼的事。
下一秒,他猛地撕下左袖內層——布料下藏著半張焦黑的紙,邊角還沾著血,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正是兌宮地形圖:下關碼頭廢棄藥棧。
影麵使...陸九的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他死的時候,哼的就是這兩句。他迅速把圖角藏進指縫,白桃看見他的指節發白,可中統檔案裡沒提過這地方...是我易容時記錯了?
還是有人改了我的記憶?
白桃沒接話。
她盯著那池黑水,忽然摸出隨身的柳葉刀。我要引血陣。她割破掌心時,小梅倒抽了口冷氣,這池水封著守陣人的記憶,我要看看...他們到底用命封了什麼。
血珠墜進黑水的瞬間,水麵炸開金紅的光。
白桃看見百年前的影子:青衫的男人跪在池邊,手中的封魂針閃著寒芒;穿裙褂的女人咬破指尖,在歸位圖上按出血印;最後一個守陣人,和她長得一模一樣,舉著針往心口刺時,眼淚砸在針尾,寧死不獻外族的誓言混著血沫噴出來。
光影消散時,池水退得乾乾淨淨,露出第八個銅匣——離宮。
白桃伸手去拿,銅匣邊緣突然劃開她的指腹。
血滲進匣縫,一聲,匣蓋自己開了。
裡麵是枚琥珀,封著根銀針,針身刻的字讓她呼吸一滯:非獻於國,即焚於火。
該走了。陸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白桃轉身,看見他借著月光看那枚針,影子在地上晃,針影竟映出兩個字。
夜風穿林,把小梅的辮子吹得亂飛。
陸九突然摸出藥囊,裡麵裝著斷魂露——易容師用來褪皮的藥。我要去下關。他把皮囊浸進藥裡,抬頭時,臉上的易容已經開始剝落,有個...本不該活著的在等。
白桃沒攔他。
她解下袖中的寒髓針,塞進他掌心:若遇真身,彆用刀。
姐姐?小梅攥著離宮銅匣,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星子,哥哥也會被困在卦裡嗎?
白桃摸摸她的頭,沒說話。
她望著陸九的背影消失在林子裡,聽著他的腳步聲漸遠,直到被鬆濤吞沒。
江畔的霧是在這時起的。
陸九伏在廢棄藥棧的牆外,破窗裡漏出點燭光。
他透過裂縫往裡看,看見鏡子裡的人正描眉——那是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三年前他親手燒了這張臉的易容皮,連灰燼都撒進了秦淮河。
鏡中人忽然抬頭,唇角揚起個笑:你終於來了,等你換臉,等了三年。
風卷著霧撲過來,陸九的指尖掐進牆縫。
他聽見門內傳來茶杯輕碰的脆響,那位置,和他記憶裡上海弄堂老房子的茶案,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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