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裹著山風灌進領口時,白桃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了。
歸一針尖剛觸到墳前浮土,那震顫便順著針柄竄上指尖——不是腐屍的陰寒,倒像有隻被捂住嘴的活物,在泥土裡輕輕踢了踢腿。
小梅的聲音帶著顫,手指攥得她袖口發皺。
白桃低頭,見這丫頭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自己手背,疤痕從腕間爬到小臂,泛著幽青的光,像條醒過來的蛇。
是活的。白桃輕聲說,喉結動了動。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撞著肋骨,一下重過一下——自打進了這荒嶺,歸一針就沒安分過,先是在火盆邊燙出紅印,此刻又像要掙開她掌心。
或許祖父留的那半張卦圖,藏的從來不是什麼金銀,而是...
八宮羅盤。陸九突然出聲。
他不知何時摸出了懷裡的銅盤,指節抵著盤沿,剛才在歸藏觀,你說艮宮對應東北方,現在...
白桃接過羅盤的手在抖。
她咬破指尖,血珠墜在盤心的刹那,青銅指針地轉起來,快得帶起風,刮得三人額發亂飛。
小梅嚇得往陸九身後縮,陸九卻盯著羅盤,喉結滾動:停了。
指針穩穩紮在位,盤麵上滲出暗紅血字,像有人拿燒紅的鐵筆刻上去的——鎖者不亡,隻為待針。
鎖者...白桃喃喃重複,歸一針在掌心燙得生疼。
她突然想起十歲那年,祖父攥著她的手紮進老狗的心臟,說針心術不是驗毒,是聽血脈說話。
此刻泥土裡的脈動更清晰了,混著她指尖的血,順著針柄往血管裡鑽,像有人在敲她的骨頭。
小梅突然蹲下,雙手按在墳土上。
她腕間的疤痕漲得發亮,青光大盛,我聽見了...非獻於國,即焚於火...聲音越來越清晰,竟和白桃從小戴在頸間的琥珀銀針上的銘文一模一樣!
白桃膝蓋一軟,跪在墳前。
原來那些刻在老物件上的鬼話,都是真的。
她解下腰間的銀針囊,取出最細的那根,在腕上一劃——血珠子冒出來時,陸九倒抽了口涼氣:白桃!
針心術,要通地脈。白桃將滴血的銀針插入土縫,血順著針杆滲進泥土,爺爺說過,鎖心者的血能叫醒沉眠的卦。
地底下傳來悶響,像有巨人在翻身。
荒嶺震顫起來,小梅被陸九撈進懷裡,兩人跌坐在老槐樹下。
白桃咬著牙,看歸一針周圍的土塊簌簌往下掉,露出半塊青石門——門楣上刻著艮為山,止於內,筆畫裡還凝著未乾的土屑。
我來。陸九抹了把臉上的土,就要衝過去。
白桃卻伸手攔住他,指尖還滴著血:這門認鎖心之血。她扯下脖子上的琥珀銀針,與歸一針並在一起,你看。
月光下,兩根銀針的紋路竟完全重合,像兩片同根生的葉子。
陸九突然想起在歸藏觀火場裡,白桃望著東北方的笑——原來她早猜到了,這一路引著他們來的,不是什麼寶藏圖,是血脈裡的鎖。
哢——歸一針插入門縫的瞬間,整座山都震了震。
石門緩緩裂開,黴味混著鐵鏽味湧出來。
白桃摸出腰間的手電筒,光束掃進去的刹那,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
青銅巨鼎占滿了整個地宮,鼎身鑄著扭曲的卦象,鼎中盤坐一具乾屍。
乾屍的手骨緊扣著一根銀針,針尖直抵心口,而那張臉...小梅蹭地攥住白桃的衣角: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