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推開回春堂後堂的檀木暗格時,指節擦過雕著太極圖的邊框,落了層薄灰。
祖父留下的“藥王宗·雷經殘卷”裹在油布裡,她掀開時,陳舊的紙頁發出脆響,像老樹根裂開的聲音。
“乾為天,藏雷汞,觸之者,身如焦炭,城如沸釜。”她念到最後一句時,喉間的鐵鏽味突然翻湧——這是她昨夜望見紫金山電弧時就泛起的征兆。
殘卷邊緣有祖父用朱砂畫的批注,墨跡暈開,像凝固的血:“雷汞非汞,乃天地孕化之雷精,遇高頻共振則裂,其威勝千雷。”
銀針在她指間轉了個圈,尖端蘸了蘸案頭瓷碟裡的雷火餘燼——那是前日在亂葬崗拾的,日軍試驗新武器時炸碎的焦土。
她將銀針輕輕按在八宮羅盤的乾位上,青銅盤麵突然發出蜂鳴,針尖竟吸起一串細小的電火花,劈啪著跳上她手背,燙出幾個小紅點。
“原來是這樣。”她低喃,指腹壓在羅盤中央,震得虎口發麻,“他們不是要尋寶,是要拿雷汞當——”
“天罰武器。”後窗突然傳來叩擊聲,陸九的聲音混著晨露的涼,“用雷達站發射高頻波,讓雷汞共振,製造人工雷暴。整個南京城會變成一口燒沸的鍋。”
白桃轉頭時,正見他扒著窗台,臉上還沾著易容用的米漿,發梢滴著水——顯然是從紫金山的山澗抄近路來的。
她把殘卷往袖中一塞:“你去過雷達站了?”
“去了一半。”陸九翻進窗,靴底蹭掉半塊青石板上的青苔,“門衛查得嚴,我易容成氣象協理員,證件是前晚從情報處偷的。”他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打開是半塊冷掉的桂花糕,“路上餓了,順的。”
白桃沒接,指尖點著羅盤上跳動的電火花:“得阻止他們啟動共振。”
“我知道。”陸九咬了口桂花糕,碎屑落進領口,“所以我現在要再混進去。”他扯下外衫,露出裡麵洗得發白的灰布工裝,“日軍技術部的老張頭今早犯了痢疾,我替他送早茶。”
白桃突然抓住他手腕,觸感滾燙——他易容用的米漿裡摻了薑黃粉,此刻被體溫焐得發燙。
“雷汞一旦共振,最先死的是離卦方位的人。”她聲音發緊,“紫金山在西北乾位,離卦是正南……回春堂在正南。”
陸九的手指覆上她手背,米漿的黏膩混著薑黃的苦香:“所以我得趕在他們啟動前,把散熱係統堵了。”他從褲袋裡摸出個小瓷瓶,“寒髓灰,你去年配的,遇高溫凝結。我會在冷卻管裡滴兩滴,機器一過載就會停機。”
白桃鬆開手,從藥櫃裡抓了把朱砂,塞給他:“塗在人中,像發疹子,能躲些盤問。”
陸九接過去時,窗外突然傳來“哢嗒”一聲。
兩人同時轉頭,見小梅正站在廊下,手裡的藥碾子滾到腳邊,碾出的藥粉在青石板上爬成奇怪的紋路——乾卦在上,震卦在下。
“小桃姐……”小梅揉著心口,臉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紙,“我剛才睡著,夢見有雷在肚子裡滾。”她蹲下身,指尖劃過藥粉組成的卦象,“它說,要炸了。”
白桃衝過去時,小梅的手腕燙得驚人。
她抽出銀針,刺入小梅的神闕穴,銀針剛沒入皮膚就開始震顫,像被風吹動的琴弦。
“電脈。”她倒抽一口冷氣,“頻率和雷汞共振波一致。”
陸九也湊過來,米漿在他臉上暈開,露出半張原本的臉:“她的血脈?”
“藥王宗的血脈能感應地脈。”白桃按住小梅後頸的風府穴,銀針又刺入風池,“但現在……她成了活雷引。乾宮要是爆了,她的心脈會先被電流扯碎。”
小梅突然抓住白桃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我聽見雷在喊,它說疼。”她的瞳孔裡閃過藍瑩瑩的光,像雷汞滲出的霧,“小桃姐,我是不是要變成雷?”
白桃喉頭發哽,反手握住小梅冰涼的手:“不會的。我給你布個五雷鎮魂陣,把電流導到羅盤上,做個假雷源。日軍的儀器會認錯方向,你就能——”
“陸九!”前堂突然傳來夥計的吆喝,“張協理,日軍大佐催茶了!”
陸九猛地扯過外衫,遮住臉上的米漿:“我得走了。”他衝白桃眨眨眼,“你護著小梅,我去拆他們的雷。”
白桃望著他跑遠的背影,外衫下擺沾著的青苔在青石板上拖出一道綠痕。
她低頭看向小梅,女孩額角的汗把碎發黏成綹,藥粉卦象被風一吹,散成細沙。
“小梅,忍著點。”她取出七枚銀針,在酒精燈上烤得發紅,“我要紮你七竅,把電流引出來。可能會疼。”
“不疼。”小梅扯出個蒼白的笑,“像被螞蟻咬。”
第一針紮入印堂時,小梅的睫毛劇烈顫動。
白桃看見銀針尖端滲出細弱的藍光,順著針柄爬上她的手指,在羅盤乾位凝成個小電弧。
第二針紮入人中,第三針耳垂,第四針虎口……當第七針紮入湧泉穴時,小梅突然發出悶哼,一口黑血噴在羅盤上,血珠裡竟裹著細小的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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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白桃抹了把臉上的血,羅盤乾位的電弧突然暴漲三寸,“假雷源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