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外的腳步聲裹著電筒光的“哢嗒”聲,像無數根細針往耳膜裡紮。
白桃膝蓋抵著潮濕的青磚,額角貼著地麵——這是藥王宗“聽息術”,能捕捉凡人耳力不及的細微響動。
“不對。”她突然直起腰,指節叩了叩燈座,“他們的步頻分毫不差,每一步都是0.6秒。活人走路再齊整,呼吸也會帶起節奏偏差,可剛才……”她喉結動了動,“我連一聲氣音都沒聽見。”
陸九正在解左臂的繃帶。
舊傷疤泛著粉紅,是三年前中統刑訊室裡烙鐵烙的。
他撕得很慢,像在剝一層薄紙,血珠順著肌理滲出來,在腕骨處聚成小血滴。
“聲引係統要的就是絕對服從。”他聲音悶著,“我在76號地牢見過,日軍拿囚犯做實驗,往耳朵裡釘銅釘,說能‘以音控魂’。”
小梅縮在牆角,指尖的血還在往燈油裡滴。
幽藍火焰舔著燈芯,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卻始終沒碰到那些逼近的光束。
她盯著自己滲血的指腹,突然輕聲說:“姐,我聽見阿爺說話了。”
白桃的照脈鏡“當啷”掉在地上。
鏡麵朝上,映出她驟縮的瞳孔。
她蹲下身,指尖撫過小梅手背——女孩的皮膚燙得驚人,脈搏跳得像擂鼓。
“說什麼?”
“他說‘燈不照己,光才不散’。”小梅的睫毛在抖,“然後我看見……阿爺把雷汞囊塞進自己心口,血染紅了白大褂;姆媽把麻花辮拆開,藍布花掉在地上,她用頭發纏那些銅釘……”她突然抓住白桃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姐,我手心在疼!”
白桃掰開她的手。
小梅掌心一道新劃的血口,血珠正順著掌紋淌,在青磚上暈開個模糊的圓。
可等血滴滲進磚縫,那圓竟慢慢顯形——是八卦紋,乾三連,坤六斷,和燈座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是活陣。”白桃的聲音發顫。
她想起祖父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藥王血脈是陣眼”時的溫度,“阿爺把陣法封在血脈裡了,小梅……”
“他們到門口了。”陸九突然截斷她的話。
他已經調好皮蠟漿,湖泥混著死膚膏泛著灰綠,正往臉上抹。
舊傷疤的血混進漿裡,在顴骨處暈出塊暗斑。
“我去引開注意力。”他抓起袖中的反調器,那是用日軍發報機零件改裝的,“你們守住燈,彆讓血斷了。”
白桃剛要攔,陸九已經掀開門簾出去了。
木門“吱呀”一聲,冷霧灌進來,裹著他身上迷魂香的甜腥。
塔外的電筒光“唰”地聚過來。
白桃貼著門縫往外看——二十多個人影站在霧裡,軍靴尖離門檻不過三步。
最前麵的是個穿軍統製服的年輕人,帽徽還閃著光,可他的眼睛是灰的,像蒙了層霧。
陸九故意踩斷腳邊的枯枝,“哢”的一聲脆響。
所有影子同時轉了頭。
灰眼睛的軍統年輕人喉結動了動,發出類似蜂鳴的震顫聲。
白桃的照脈鏡貼在眼皮上——鏡中,年輕人的表層心象像潭死水,可深處有極細的波紋,和雷汞囊的蜂鳴頻率嚴絲合縫。
“聲引釘。”她倒抽一口冷氣。
想起上個月在城南,那個往江裡跑的日軍少尉,耳後也有類似的淡紅疤痕。
她抓起桌上的銀針,戳向自己虎口——疼,是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