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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梅是在一更天發現銅符震動的。
她抱著竹笛穿過青石巷,胸前的銅符突然燙得灼手。
她貼在青磚牆邊,指尖觸到牆縫裡的青苔,耳中卻傳來細細的、疊在一起的聲音——“媽媽,疼嗎?”“阿爹,為什麼要跑?”“姐姐,你去哪了?”
是孩子們的聲音,從牆裡滲出來的。
小梅的心跳快了,她把竹笛湊到唇邊,卻沒有吹。
她想起白桃說過,“問之火”會找最軟的地方鑽——牆縫裡的磚是舊的,浸過許多人的眼淚,或許能當傳聲筒。
她把唇貼在牆縫上,緩緩呼氣。
風從巷子另一頭吹來,繞過她的發梢,鑽進牆縫裡。
牆裡的聲音突然清晰了些,像許多小魚在遊。
小梅閉著眼,跟著那些聲音輕輕哼,哼的是藥堂裡王伯常唱的童謠,哼的是白桃給她紮針時哼的調子。
次日清晨,藥堂的王伯端著早飯推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
“小……小梅姑娘!”他的聲音驚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牆……牆在冒水!”
小梅揉著眼睛從裡屋出來。
青磚牆的縫隙裡滲出銀亮的露,一滴一滴往下淌,在牆根彙成細流。
更奇的是,那些銀露落在磚上,竟凝出細小的“問”字,歪歪扭扭,有的像孩子的筆跡,有的像老人的。
張嬸蹲在牆根抹淚:“這是我家那口子的字,他走前說‘我有個問題,等我回來問’……”
白桃站在“問牆”前,袖中《千字文》的紙角還帶著夜露的涼。
她摸出小玉瓶,裡麵裝著“鎖心者”的血和“啟脈露”調成的“醒痕劑”。
昨夜她翻了半宿醫書,突然想起藥王宗古卷裡的記載:“血引心脈,露啟塵封,可令沉屙自醒。”
她在月黑風高時去了斷問會的老井。
斷問會是日軍扶持的邪教,專教百姓“莫要多問”。
白桃把整瓶醒痕劑倒進井裡,看月光在水麵碎成銀片。
三日後,城中的井台邊開始有人紮堆。
賣豆腐的李二叔蹲在井邊嘀咕:“我昨兒夢見我娘問‘你記不記得我教你磨豆腐’,可我娘早走了十年……”布莊的陳掌櫃摸著牆笑:“我家後牆夜裡自己長字,寫的是‘國破了,布莊還能織多久’——這是我爹臨死前的話!”
漸漸的,有人開始往牆上寫字。
東頭的阿婆寫:“我為何活下來?”西巷的少年寫:“她最後一眼在看誰?”斷問會的殘黨舉著鏟子來鏟牆,可第二夜,新的字又從磚縫裡鑽出來,比之前更清晰,更鮮活。
小梅站在北極閣舊址時,風正穿過她的銅符,發出嗡鳴。
這裡曾是藏書樓,三年前被日軍燒了,隻剩半截殘碑,刻著“萬言俱焚”。
她蹲下來摸地麵,突然感覺腳下震動——細縫裡鑽出銀絲,像植物的根須,纏上殘碑的“萬言俱焚”四字。
“小心。”陸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小梅抬頭,看見銀絲緩緩托起殘碑,翻轉過來。
碑背的刻痕讓她屏住呼吸——那不是刀刻的,像是自然生成的,一筆一劃都帶著火氣:“焚不儘者,是心火。”
風更大了。
小梅望著城裡的方向,許多民宅的窗內亮起微光——不是燈,是有人在牆上,一筆一劃,寫“問”。
陸九站在她身旁,聲音輕得像歎息:“咱們……該歇會了。”
白桃摸著袖中三十六根銀針,指尖觸到針尾的霜紋。
這些針是她昨夜在“問牆”下撿的,每根針尖都凝著細如發絲的霜花。
她望著月光下的“問牆”,忽然想起《千字文》裡的那句“似蘭斯馨,如鬆之盛”——或許“問”不是火,是根,紮進人心的根,終有一日會破土而出。
更夫的梆子聲再次響起,“咚——咚——”敲了三下。
白桃把銀針收進木匣,轉身時,袖角掃過“問牆”上的新字:“下一個問題,是什麼?”
木匣裡的銀針突然輕顫,像是在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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