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的膝蓋陷進荒坡的凍土時,後頸的寒毛跟著豎了起來。
她跪得極慢,像是在丈量土地的脈搏——指尖還沾著祠堂青石板上的灰燼,此刻正沿著地麵那道若有若無的卦痕移動。
月光把她的影子壓在荒草上,像塊被揉皺的黑布,而她掌心貼著的泥土裡,有細微的震顫正順著指縫往上爬,像無數隻螞蟻在啃噬骨膜。
艮下震上...她低念著,從懷裡抽出《脈經》,翻到骨鳴應節那頁時,書頁邊緣的金線突然泛起微光。
泛黃的紙頁上,用朱砂畫著人體骨架圖,下頜骨與骶骨之間連了根紅線,旁注是山雷頤,卦象如咽。
白桃的指甲掐進書頁,指節泛白——三百年前藥王宗的記載裡,鎮脈地宮是封印龍脈的咽喉,可此刻她盯著圖上的紅線,突然想起祠堂石案上小梅咳血的東北方,想起陸九說的養正之始。
地宮不是入口...她對著風喃喃,喉結動了動,是咽喉。
石縫裡的風突然轉了方向,卷著荒草葉抽在她臉上。
白桃摸出袖中的銀針,針尖還凝著小梅的血珠,暗金色的血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她咬了咬牙,用銀針挑開小梅的指尖,血珠剛落在位地表,便的一聲鑽進土裡,像被什麼活物吸走了。
白桃的瞳孔驟縮,她趴下去貼著地麵聽,隱約聽見一聲,像是有舌頭在舔食。
它們不是在埋骨...她的聲音發顫,指尖深深摳進泥土,是在喂食。
地宮外圍的探照燈掃過荒坡時,陸九正對著懷鏡調整易容。
他往兩頰塞了團棉絮,顴骨立刻鼓成日本人慣有的鈍角,又用特製藥水染黃牙齒——鏡子裡的人左眼尾多了道疤,軍裝領口彆著玄武組的櫻花徽章,連喉結的滾動都帶著幾分粗糲的沙啞。
他把偽造的調令折成三折,塞進軍裝內袋時,摸到了貼著心口的玉佩——玉上的紋路還在發燙,像在提醒他地底下藏著什麼。
山田隊長!哨兵的吆喝聲從十米外傳來。
陸九抬起頭,軍靴在碎石上碾出脆響,嘴角扯出抹慣常的凶戾:工兵隊進度太慢,皇軍等不及看地宮結構。他晃了晃調令,哨兵的手電筒掃過特搜課的鋼印,立刻啪地敬禮。
陸九邁步進封鎖線時,聽見身後傳來鐵鍬砸地的悶響——二十個工兵正圍著直徑五米的大坑,往地脈節點釘銅樁。
樁頭刻的什麼?他踢了踢腳邊的銅樁,樁頭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起來:頤卦九三:拂頤,貞凶。
持錘的工兵擦了擦汗:按支那古書記的,說是鎮住地脈的怨氣。陸九蹲下身,裝作檢查樁基,指腹沿著銅樁往下摸——樁底果然連著根空心銅管,管壁上還沾著潮濕的泥土。
他指尖微屈,指甲蓋輕輕一挑,截兩寸長的銅管便落進掌心。
收隊!他突然吼了一嗓子,工兵們愣了愣,紛紛直起腰。
陸九轉身時,銅管被他攥在手心裡,內壁的黑灰色絮狀物蹭得他掌心發癢。
他走到陰影裡,借著火柴的光湊近看——那絮狀物裡竟裹著半粒米大的金箔,和祠堂香爐裡的骨灰成分一模一樣。
命格當飼料...他的喉結動了動,火柴在指尖燒到儘頭,好狠的局。
小梅盤坐的石階離地宮入口隻有三步。
她閉著眼,銀絲從指尖穿出時,像根透明的蛛絲,輕輕巧巧鑽進石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