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無形的“地圖”,此刻正在白桃眼前緩緩展開。
她指尖劃過祖父遺留的《金陵水文異錄》上那張泛黃的堪輿圖,燭火搖曳,將紙上朱砂勾勒的線條映得如同活物。
書中記載,金陵城北地下水脈盤根錯節,其中一條古秦淮河的支流,在數百年前的一場地動中被截斷,水流淤塞,形成了一片被稱為“死脈塘”的地下沼澤。
死脈,死脈……白桃的呼吸陡然一滯。
她抓過一張白紙,憑著記憶將村民們描述噩夢時提及的方位,以及日軍鑽探的幾個點,一一標記下來。
當最後一個點落下,她整個人如遭雷擊。
這些點位,與村民夢中身體感到刺痛的部位驚人地吻合,更可怕的是,它們連接起來,竟與《金陵水文異錄》中一幅被祖父批注為“大凶”的“九宮厭勝圖”彆無二致。
日軍根本不是在尋寶,他們是在用巨大的鋼鑽為釘,以金陵地脈為身軀,釘下一座惡毒的邪陣。
每一處鑽探,都精準地對應著人體九大命門之一。
而他們當前猛攻的荒村古井,正是圖譜上標注的“神闕命門”!
神闕,人體的先天之本,魂魄之根。
一旦此地被貫通,淤積百年的死脈地氣便會如決堤狂洪,逆衝入城,瞬間就能讓城中數萬生靈心神失守,陷入癲狂。
這是一場以全城為祭品的血腥儀式。
與此同時,陸九重返那口不祥的古井。
夜色如墨,他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無聲息。
他從隨身的布袋裡抓出一把石灰粉,走到通往鑽探點的三條岔路上。
在通往東南的小徑,他躬下身,模仿挑夫的步態,每一步都深陷泥土,留下沉重而清晰的腳印;轉向西南的小路,他又換作碎步,足跡輕淺,宛如提著籃子的婦人匆匆走過;最後,他麵對正北方向,腳下發力,留下一串跳躍散亂的孩童足跡。
做完這一切,他又從懷中摸出幾枚沾著泥土的銅錢,屈指一彈,銅錢悄無聲息地嵌入三條路旁的泥土中,其位置看似隨意,實則暗合了八卦九星中的遊年飛星之變,是迷惑羅盤的障眼法。
次日清晨,派去偵察的遊擊隊員帶回了消息:日軍果然上當,三支小規模的勘探隊已經分頭出發,正小心翼翼地循著他偽造的痕跡,在錯誤的方向上進行著徒勞的挖掘。
陸九聽完彙報,眼神沉靜如水,對身旁的白桃低聲說道:“他們信儀器,也信腳印——那就讓他們去追自己的影子。”
村口那塊不知年月的石碑前,小梅又坐了下來。
她口中哼唱著那首地脈謠,隻是這一次,她唱出了一段從未有人聽過的新詞:“風不來,樹自搖。水不動,魚上漂。井底紅,是心焦……”她的歌聲並不高亢,反而低緩得如同夢囈,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乘著微風,飄向了兩裡地外的日軍營地。
正在站崗的哨兵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耳鳴,眼前景物開始扭曲,那口荒村古井的景象憑空出現在腦海裡,井底的紅色液體正汩汩上湧,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淹沒。
他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下意識地扣動扳機,朝著空無一人的黑暗連開三槍。
“敵襲!敵襲!”淒厲的警報聲劃破了營地的寧靜。
一番混亂過後,軍醫為那名幾近虛脫的哨兵檢查,竟在他的耳道深處,用鑷子夾出了幾粒比沙礫還小的暗紅色鐵屑。
這微量的毒素,與之前村民咳出的東西成分完全一致。
日本指揮官收到報告後勃然大怒,他無法理解這種詭異的攻擊方式,隻當是某種未知的毒氣,嚴令所有鑽探作業暫停,等待進一步調查。
他並不知道,這並非毒氣,而是地脈之氣被小梅的歌謠引動,與人體內的金鐵之氣產生的“心毒共鳴”。
白桃則帶著她連夜趕製的“醒脈丸”,挨家挨戶地走訪那些被噩夢驚擾的村民。
她耐心地教他們,將這褐色的藥丸碾成粉末,混入日常飲用的井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