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晨霧如薄紗般被江風吹散,顯露出對岸那座龐大營地的全貌。
出乎所有人意料,營地內竟是人去樓空,隻剩下大片被匆忙遺棄的物資和營帳,以及那台被炸得隻剩焦黑骨架的巨大鑽機,像一頭死去的鋼鐵巨獸,無聲地矗在原地。
白桃帶著幾個膽大的村民渡江清理現場,與其說是清理,不如說是探查。
在鑽機殘骸的正下方,她注意到泥土有被反複翻掘的痕跡。
她讓村民挖開,約莫三尺深,泥土裡竟埋著數十枚銅製的物事。
那東西形如釘子,卻比尋常鐵釘粗大許多,通體布滿倒刺,釘帽上還精細地刻著一圈微縮的羅盤圖案。
村民們議論紛紛,隻當是東洋人留下的古怪兵器。
白桃卻心頭一沉,她取出一根隨身攜帶的銀針,小心翼翼地探向其中一枚“厭勝釘”。
就在針尖觸碰到釘帽羅盤的瞬間,那根筆直的銀針竟如同活物般,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隨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擰成了一團詭異的螺旋狀。
村民們嚇得倒退幾步,白桃的臉色卻愈發凝重。
這絕非金屬鍛造之物。
她腦中閃過祖父手劄中的一段殘記,瞬間通透——此物是用磁化過的地骨之粉,混合劇毒的汞膠澆鑄而成,天生便帶有一股擾亂磁場、割裂地氣的陰毒力量。
她猛然醒悟。
敵人耗費如此心力,布下這些陰損的釘子,根本不是為了強行破解護城大陣。
他們是要用這股力量去“汙染”地脈,讓這座以全城百姓意念為根基的“活陣”,在混亂中失去控製,最終狂暴地反噬其陣眼,也就是陣樞所在之人!
思及此,白桃心中大駭,轉身便往回跑。
荒村祠堂內,陸九被安置在供桌上,氣息微弱得仿佛隨時會斷絕。
但他那條受傷的左臂上,原本靜止的暗色紋路,此刻卻像有了生命一般,正沿著他的血脈緩慢遊走,仿佛一條條活著的黑蛇,試圖自行尋找新的通路。
白桃不敢耽擱,立刻取出另一根銀針,穩穩刺入他後腰的命門大穴。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銀針的針尾並未靜止,反而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牽引,不受控製地輕輕擺動起來,最終穩穩地指向祠堂外那塊飽經風霜的石碑。
傷處即陣樞。
白桃心頭巨震,連夜翻找出祖父那本破舊的《地脈逆症錄》。
在書頁的角落,她終於找到了一段幾乎被磨滅的蠅頭小字:“守影者,以身承一城之影。若承全影,則血為渠,痛為信,傷處即為陣樞。”原來如此!
昨夜那覆蓋全城的壯觀藍光,並非各自獨立顯現,而是通過陸九重傷時,身體與地脈無意間建立起的共振通道,將所有人的信念之力統一激發出來的結果。
陸九,用他自己的傷口,成了整座大陣的開關和核心。
與此同時,小梅正獨自坐在那塊巨大的石碑前。
她伸出小手,輕撫著碑麵上昨日自己用石子刻下的那個歪歪扭扭的“我”字。
她驚奇地發現,字跡的邊緣竟生出了蛛網般的細密裂紋,一絲絲淡紅色的液體正從裂縫中緩緩滲出,聞起來有些像祖輩們提過的地髓液,卻又多了一股溫潤的生命氣息。
她福至心靈,閉上眼睛,下意識地哼唱起那首古老的地脈謠。
歌聲婉轉,還未唱完一段,異變陡生。